“没有。”
周济有些意外：“什么？”
“我没有拿今日的事来抵，昨日欠督公的还在。”
酒入喉，沈清臣声音显得认真郑重。
周济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那一瞬，沈清臣的声音，竟然同那夜的人有几分相似。
仔细想来，躲在逍遥王府柜子那夜，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像。
周济端起茶盏，余光悄悄打量沈清臣。
他执着酒碗，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修长又白皙。
手腕悬空，酒汤在碗里晃都不晃一下。
沈清臣察觉到他的视线，抬了抬手递过去：“要喝？”
周济移开视线，语气有些烦躁。
“不喝。”
沈清臣不在意，他拿手帕擦手，青色裹着指腹沾染酒香。
这动作在周济眼前放慢，他呼吸滞下，闪过一个场景。
“瞧你，手心都是汗，我来给你擦擦。”
艳红的纱幔被扯下，从他手心穿过，打个圈被挂在床头。
挣扎中他迎合过去，腰间的手紧紧扣住，纱幔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你怎么了？”
周济晃过神，侧头撑着额际：“没事。”
两个字，咬牙切齿。
沈清臣听出不对劲，但周济向来阴晴不定，许是又有人招惹了他。
两人离开酒馆，沿着小道走向朱雀街。
小道路口蹲着一个小乞丐，他正打量四周的人。
隔的老远就看到两个富贵公子走过来，一个头顶挂着金子，一个头顶挂着肉。
“主子，金贵的主子，您行行好吧，小的三天没吃饭了。”
小乞丐等两人走到路口人多时，找准时机跪下就嚎。
沈清臣垂眸瞧着他：“我没钱。”
他还拍拍腰间荷包，扁的空气都没有。
小乞丐：……
“爷，救苦救难的主，您发发慈悲，行行好吧。”小乞丐对着周济就来三个响头。
周济听这话稀奇，虽然是小乞丐的常言常语。
他抬眼看了一圈，然后走到包子摊，随后拿着袋子过来。
“大肉包子，新鲜的很，快吃吧。”
小乞丐怔愣的接过来，抬头对上周济笑眯眯的脸庞。
“尝尝，看好吃不。”
小乞丐咬了口，周济挑眉，俨然一副等他回答的模样。
小乞丐：“好吃，多谢大爷。”
周济满意的点点头。
沈清臣看着小乞丐走到角落，一边吃包子还一边看着两人。
小乞丐不是真的饿了三天，而是想要讨钱。
周济明知道，还拿钱去买包子。
然后人家不说好吃还不让走，这乞丐也是生气。
耳边传来笑声，周济侧眸看着沈清臣，“笑个屁。”
沈清臣摆摆手：“周济，你还真是良心未泯啊。”
真诚十足，不知是讥讽还是什么。
周济：……
好一会儿，周济才开口：“沈清臣，有件事该告诉你。”
沈清臣收起笑意，看着他。
“圣旨已经下到张家，你说以后张阁老该如何对你呢。”
沈清臣神色未变，但周济的话他也听明白了。
“你认识河州周氏一族，是旧相识吧！？”
瞧，了解你的人只有敌人。
张阁老的事情风风雨雨过去，处理结果实在让人惊讶。
张世明当街羞辱周济，张晋被人参，原本以为周济会趁此机会将张阁老拉下来，结果周济行动出其意外。
张家上下除了张阁老，所有在职在任的全部被清理掉。
偌大府邸，只剩下张阁老一人在职。
这番行动，虽然没有动刀动剑，但却仍然让人头皮发麻。
庄亲王殿前为小世子喊冤，周济当朝甩出李塘购买仙灵露的记录。
“若非有事耽搁，小世子早就被请到东厂，岂能等他拦御驾骂本督。王爷，您若是安生点，小世子便能早些回府。”
庄亲王只得二子，唯对小儿子疼爱，就连世子都是越过老大给了幼子。
如今人被关起来，庄亲王是又急又气。
听周济这么说，就是再大的火也发不出。
只能回去让人给送钱送东西过去，乞求儿子早点归家。
天气一下热起来，小皇帝还是不喜欢上课，不喜欢批奏折。
沈清臣除了休沐，基本每日都要给小皇帝上课。
周济躲在司礼监，小皇帝派人叫几次都不去。
“督公，这是户部要求拨银给江南加固河堤，筹备汛期物资的折子。”
周济翻看着奏折上的票拟，皱眉想了片刻，“本督记得，年初那会儿户部就上奏折，说的也是江南修提拨银的事，当时下去有三十万两吧。”
春和点点头：“是，督公当时让奴才亲自点银走账的。”
“这次又要……二十万两？”周济轻点着奏折，“国库就是自己生也没这么快！”
春和整日过目的奏折不计其数，单单前后两本奏折相隔时间，金额庞大就能看出不对劲。
“是否唤户部的过来一趟，问询清楚。”
周济：“叫董长秋来。”
说完低头看另一本奏折，是兵部递过来。
上面写着批注信息，笔墨横姿，苍劲有力。
这字迹熟悉的入骨，乃沈清臣的字迹。
浅浅看了眼，是给嘉关的定襄军增添军饷物资的。
襄城嘉关不到九月就入冬，定襄军行军艰苦，从现在开始就得准备入冬物资等。
周济提笔批过，抬手将奏折搁到一旁。
外面帘子掀开，董长秋弓着身进来。
夏季白日逐渐拉长，周济忙碌完出来，小夏子正蹲在门口数蚂蚁。
“督公，陛下今天一定要您过去趟，他说，他说他想您了。”
周济眼皮一抽：“都谁在。”
小夏子抿唇，想说又没说。
周济了然：“在哪。”
“御花园。”
湖面荷香阵阵，亭子四周挂着灯，小皇帝站在围栏边眺望着，看到周济身影拍拍手。
“小夏子，好样的。”
周济进来虚虚行礼，小皇帝有几日没见他，这会儿见了拉着上下看：“周济，你都瘦了。”
沈清臣听这话瞥了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周济莞尔而笑：“陛下，您胖了。”
小皇帝：……
小皇帝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拎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三杯酒。
“说起来朕还是头次跟周济，还有沈大人喝酒——哎，”小皇帝很不满，周济抬手将酒杯端到另一边：“陛下还小，不适合喝酒。”
小皇帝眨眨眼：“朕没说自己喝，朕是给你两倒的。”
周济，沈清臣齐齐看向三杯酒。
小皇帝笑眯眯：“另一杯假装给朕的，做做样子，不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