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身形佝偻,面容枯槁,仿佛经历了千年的风霜。
他身上的衣物虽然朴素,却洗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与之前那狰狞恐怖、散发着无边邪气的堕落蛇神不同,此刻的老者,虽然虚弱不堪,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之中,却闪烁着异常清澈、温和的光芒。
如同深山古潭般宁静致远,与之前的凶戾与疯狂,判若两人。
他佝偻着背,颤巍巍地站在那枚破碎的蛇卵残骸之旁,伸出枯槁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卵壳,眼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悲伤,有悔恨,有不甘,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想不到,想不到啊。”老者(或者说,曾经的蛇神)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狼藉的战场,最终落在了林凡的身上。
当看清林凡的面容,尤其是他右臂上那若隐若现的界源烙印之时,老者浑浊的眼眸之中,先是闪过一丝如同遇见故人般的、难以置信的诧异与恍惚,随即又迅速化为释然与深深的悲悯。
“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你。”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令人心悸的邪异与疯狂,反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平静与淡然。
“老东西!休要在此装神弄鬼!”那位猫耳大祭司见状,柳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她身形一晃,便已悄无声息地挡在了林凡身前,周身妖力再次凝聚,锋锐的猫爪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老者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与疲惫:“呵呵,不必担心,混沌的侵蚀,已经随着蛇卵的破碎而消散了。老朽,也恢复了一些久违的清明。虽然,很快,很快就要彻底消散了。”
老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片因他而变得满目疮痍的塔顶,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之中那道依旧在缓缓扩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黑色界缝,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唉,命运真是一个有趣的轮回啊。我本是这十万大山之中,一缕受此地生民千年香火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山川精魄,本应庇护一方水土,守护他们世代安康。奈何,奈何一念之差,贪念骤起,妄图借用那龙潭古井与圣树古塔的特殊地脉,融合那不该接触的界外混沌之力,以求一步登天,逆转造化!”
猫耳大祭司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一步登天?哼,我看你是利令智昏,引火烧身!若非这些小家伙命大,你这十万大山的山之精魄,怕是早就成了混沌的走狗,连带着这方生灵一同陪葬了!”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目光转向林凡,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重叠的身影。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更沉的叹息,声音愈发沙哑:“是啊……利令智昏……当年,你林家那位先祖——林正英,”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凝视着林凡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带着一种几乎要将林凡看透的审视,随即又迅速移开,仿佛不愿或不敢深究,“他也曾察觉此地异动,于圣树古塔下布下‘万灵长生木’,欲以其浩然生机镇压邪祟,守护一方。”
林凡闻言,心头猛地一震。万灵长生木!他想起了在古塔下层,那个被污染扭曲、散发着死寂气息的老道士,以及最后从其灰烬中得到的那截枯朽木块。
老者似是看穿了林凡的心思,继续说道:“唉,可惜啊,老朽当时已被力量蒙蔽了心智,非但未能领会其苦心,反而将那长生木视为阻碍,更在后来……将其引为己用,以混沌之力将其侵蚀、扭曲,使其从守护之木沦为我汲取地脉、孕育蛇卵的邪恶温床,甚至连他留下的那一缕守护魂念,也因此被污染,化作了塔中那不人不鬼的‘守卫’。”
猫耳大祭司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与怒火:“哼!听你这番自白,这青瓦古镇上下,从无辜的村民到那片被你扭曲的森林,再到那个试图救人的巫医,桩桩件件,果然都是你这老东西造的孽!真是枉为一方守护神!”
老者眼神中的叹息化为了痛心,他点了点头:“我不仅自身被混沌侵蚀,更连累了整个青瓦古镇。森林异变,村民兽化,皆因我失控堕落,故意引导混沌能量外泄所致。那巫医本想寻求解救之法,却也被我暗中引导,成了我收集能量、培育蛇卵的工具。”
“天南织染坊那些诡异的丝线和人皮挂毯呢?”林凡追问道,他想起了挂毯上描绘的恐怖仪式和那些能吸收生命能量的蛇形护符。
“地底的蛛母巢穴为天南织染坊提供诡异丝线,再由被控制的织工织成人皮挂毯和蛇形护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那些东西,都是我为了更高效地收集能量,加速蛇卵孵化、稳定界缝而布下的手段……最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还险些,险些酿成滔天大祸,让我这十万大山的子民,尽数沦为混沌的食粮。”
“哼,老娘早就料到你这边迟早会出乱子,只是没想到你的动作会这么快!”猫耳大祭司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若不是这些小辈误打误撞,提前引爆了你的图谋,恐怕还真让你那邪恶的计划得逞了!我妖灵祖地本就视此獠为心腹大患,正欲寻机剪除,这下倒是省了我们不少手脚。”
她说话间,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若有若无地瞟了林凡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与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