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李为善就没有错吗？难道朕要换天子，还要你们的同意吗？难道朕的家事还轮得到你们来管吗？”
面对跪着一地的臣子，广孝天尊脸上不健康的潮红越来越深，若仔细看，甚至星星点点的出血点也已经开始冲出底层的皮肤，慢慢显在外面了。
“陛下，天子无过啊。他就算提议恩赐罪臣李承天和李泰褒，一些衣物器具，也不过是出于仁爱孝悌，爱护兄长之心，别无他意。”孙辅机跪着往前几步，一边流泪一边磕头。
“你糊涂！他们两个是犯了十恶不赦的谋逆罪臣。朕没有杀他们就是看在了血肉亲情。他倒好，去抚恤这两个畜牲。难道，他本是这两个逆子一党？还是他想说朕错了，他这在匡正朕的过失？朕还没有死，轮不到他来对朕的决定指手画脚。”
“陛下息怒，微臣有话说。”
“清云，你也在啊。好，你说。”
“臣和天子相知最深，他本性孝悌也是朝野皆知。臣以为，陛下不必过度解读天子纯心之行。两位殿下虽然有错，毕竟是天尊骨肉。称他们为畜牲，更是有损天威。请陛下息怒，望陛下三思。”
“哈哈，看来朕真的是老了。自你入朝一路提拔重用，才几百年的功夫，就把你养得不知进退，目无尊长了。你叫朕不要过度解读他的心。那么朕的心，何时轮得到你来解读？我看你这个钦使也别干了。回去冥东，到阿史那申营中做个参将，等你什么时候立了功，再回来和朕说什么叫做天威。你给我滚出去。”
“臣，接旨。臣谢主隆恩。”庄清云对着大殿上的天尊，规规矩矩一个头磕完，在李为善委屈且不舍的眼神里，退出了大殿。
大殿外等着他的是早早就候在外面的高大力。庄清云三年里筹划准备了冥东定边三策。觐见后，天尊满意自然不说，更趁机和他商量了今天这场戏。天尊说，要他先离开这风口浪尖。现在的他如果被卷进来，很有可能会被这场风波立刻撕得支离破碎。
“清云，此去征程，务必小心。九阳还灵露，玄珠二气丸和天王生脉散你多带些，能不用是最好。不可轻敌，不必贪功。稳稳地杀几个敌将，平平安安地回来，就是大功。”庄清云从他手上接过一个百宝袋，又恭恭敬敬地向他一个深躬，才离开宫城。
“你这次要深入战场？”古琴月一遍遍地平整他胸前的衣襟，担心和不舍没有说出口，却全在手上，更在心上。
“你再磨下去，我胸口的衣襟都要被你磨破了。”庄清云当着众人的面，疼爱地把她拥入怀里朗声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上次，还是我指挥剿灭了近两万燕陀鬼族精锐呢。”
“你还说呢。上次你就是动动脑子，耍耍聪明。这次天尊要你亲下战场，可不能大意。”面带羞红，古琴月轻轻推开他稍许，并没有离开他的怀抱，满怀温情仰着头叮嘱他。
“就算是要保护我们蓝琴儿，我都不会去冒险啊。要是真碰到我打不过的，申老也不会让我去拼。你放心吧。”
庄清云嘴里的蓝琴儿就是刚刚孵化，不及拳头大小一身金色幻羽，眉心一点湛蓝的水系凤凰。虽然用古琴月的名字叫她，古琴月第一次想抚摸她时候，还是被她龇牙咧嘴地啄了一下。直至目前为止，除了在庄清云头上肩上跳来跳去，在上官婷掌中翻滚撒娇尽显亲昵之外，即便是神兽墨奇也免不了她的白眼，最多就是墨奇靠近她，不被她啄而已。其他人，则一概近不了她的身。
要是换了别的时间，古琴月肯定不依。如今庄清云正要赶赴前线，她自然也无心撒娇玩笑，心中尽是留恋关切。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李光和袁乘风，总会时不时来送一些前线的消息。身旁的上官婷也会安慰她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而古琴月回应众人的，只有勉强挤出的笑。
“天尊诏。古琴月接旨。”
看着内侍官轻松柔和的笑脸，上官婷轻轻揉了揉古琴月的手，让她安心，才往后退了一步，一起跪下接旨。
“古琴月协助怀清公主采办军需有功，钦封正四品上，郡君爵位。钦此。”
古琴月行礼接旨后，浅浅地向着内侍官笑了一下算是对他的礼貌，见他没有马上离开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上官婷。上官婷会意，笑着踱步站到她身旁柔声说，“多谢大内官传旨。”顺手拿出一粒顶级储灵石，就送了过去。
“哟，奴婢怎么敢当。多谢老夫人赏。”他只当上官婷是古琴月庄清云的母亲，看着手中华光溢彩灵力充沛的储灵石顿时笑开了花。
“婶子，什么是郡君啊？天尊为什么要封我爵位呢？我又没协助过那个怀清公主。”内侍官前脚离开，古琴月就问个不停。
“这是朝廷四品以上大员有功国家，夫人女眷特有的荣誉。天尊封你郡君，也是认可你清云夫人的身份。你也是正四品真君位份咯。至于为什么加封你，圣旨里明面上写的是前线菜果补给供应的事。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哈哈，那时你不是一直责怪清云拿着家里的钱，给怀清公主买地囤菜果吗？我猜，应该是前线菜果告急，怀清公主出手抛货了。她也是真沉得住气，我以为她会前几年就出手呢。毕竟听李参军说已经全面开战了好久。”
“哎，那么多钱就换来两个名头。一点不划算。如果每年还像以前一样有个几十万玄金的进账，燕叔炼丹也会更容易点。”
“你还怕这些钱掉水里啊？小财迷，你看着吧。很快就有消息了。最近看见过燕叔吗？没有吧？！他可是老鼠掉进米缸，开心死了。你给他的灵草仙花，还有清云帮他准备的玉牌。让他整天不是天宇琅嬛，就是后山炼丹。前些年说是看到几卷失传的丹方，要用心研究仔细炼制。连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呢。”
智珠子听二人说到炼丹，想起燕归田的嘱咐，对古琴月一个鞠躬，“大小姐，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去找燕前辈，助他炼丹了。他最近在研究一种类似九转金丹的神丹。或许能救醒漫天师叔。前辈炼丹之术，比我高出不知道多少。能够在他身边学习，还有那么多材料可以实践，真是三生有幸。”
上官婷微笑示意他可以先去忙，口中呢喃一句，“也像个孩子。”
“婶子，是不是这样的话，就说明天尊已经原谅清云了？”古琴月现在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庄清云。
“嗯。现在可以确定了。当初，清云和我说，天尊让他配合演戏，在朝堂大闹一场，然后把他贬去军中效力，好离开这个风暴中心。按他们的说法，就算是对手看出是计，也会拿他没有办法。一则军中的事，政事堂管不着，二则，他们还有更优先要处理的人，只要清云在政务上离开，一时轮不到找他的麻烦。话都是对的，那时我还是怕，天尊有意弃子设的局。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哎，太复杂了。婶子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事就是想想，都能急死我。”古琴月孩子依赖母亲一样依偎到了上官婷身边，紧紧地贴在她娇小的身上。
白驹过隙，又是三百年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庄清云这次的军旅征程远比她想象中要长。
就算五十年的契约到期，太古灵阁的分红又送到了冠燕群峰；即便天朝战事顺利，她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庄清云，墨奇或者其他熟人的噩耗；甚至隔着几年就能从旁人处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庄清云战场杀敌得胜的消息。
她的心依旧没有根无处落脚，整日独孤地悬在半空，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来。正如她那天说的，有些事就是想想，都会令人心悸。还好有上官婷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