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才没有正式把亲事定下来,只是想着先相互间走动着。
等到日后大了,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孩子,自然而然也就成一对了。
然而,现在自家这个女儿馆陶却突然横插一脚,与王夫人传出了“金屋藏娇”的言论,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传得好听,细究起来却着实令人生疑。
彘儿才多大,能知道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吗?就知道要娶谁做媳妇了,还用金屋把人藏起来。
这个事情要不是事先有人教过,谁敢相信真的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能够想出来的话。
想到女儿馆陶,昔日与昌平长公主这个异母妹妹之间的过节,窦太后不得不怀疑是女儿故意要与昌平长公主过不去。
因为自己在栗姬那里丢脸了,就想让这个妹妹也丢一次脸,并且在自己跟前抬不起头来。
尽管窦太后对昌平长公主并无太多感情,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漠。
不是亲生的孩子,又没有养过,能有什么感情?
但是也没有什么仇怨。
就算当年还在代地,昌平长公主之母吕王后尚在人世,窦太后身为一介姬妾,地位卑微的时候,吕王后哪怕因为出身很骄傲,也没有折辱过窦太后,同样未曾结下深仇大恨。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吕王后因为出身吕氏红颜薄命,四个儿子也都夭折了,只留下昌平长公主这一个女儿,她反倒是母凭子贵,成为大汉的太后,却也没有得志便猖狂,折辱昌平长公主的意思。
就算更加疼爱亲生女儿,心疼女儿前些年过的憋屈 ,也不至于要为了亲生女儿,就对昌平长公主怎么样。
这一次的事情,显然是自己亲生女儿馆陶长公主不对,窦太后也就没有护短,直接就把馆陶长公主叫过来询问情况了。
而且她也明白,皇家无小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性子来,以免影响到朝局稳定。
昌平长公主本人可能不足为惧,但是其夫家周家却不容忽视。
当初先帝能从代王变成大汉天子,就离不开周家的拥立。
现在周亚夫才平定七国之乱,也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窦太后暗自叹息一声,周家在此事上折了面子,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还有自家女儿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在栗姬那里受委屈了,真的就甘心这样算了,和王夫人说定亲事以后,就再也不做其他事情?
想都知道不可能,这一门亲事要是真的成了,自己这个女儿,下一步就要替女婿谋划太子之位了。
到时候,还不知道又得引起多大的风波。
不管从哪一方面想,窦太后都不赞成这一门亲事。
因此,窦太后就想要馆陶长公主改变主意。
但是不提窦太后的想法,只说馆陶长公主的想法。
馆陶长公主做这个事情,确实也有要和昌平长公主过不去的想法。
窦太后没有要与昌平长公主过不去的想法,是因为昌平长公主一直以来都没有影响到她什么。
就算昌平长公主的生母,在活着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宽厚的王后,没有为难过她这个妾室。
但是对于馆陶长公主来说,就不是这样一回了。
先帝就这两个嫡出公主,在一群公主中的待遇远超于其他庶出姐妹,偏偏又非一母所出,姐妹间难免就有些攀比的想法,想要知道谁才是最尊贵的公主。
但是在先帝的时候,一直都是昌平长公主更得宠。
不管是愧疚还是真疼爱,先帝表现出来的,就是对昌平长公主切切实实的好。
即使馆陶长公主才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昌平长公主因为吕王后反而身份尴尬起来,先帝也更疼昌平长公主,对馆陶长公主并不算好。
那个时候,窦太后又因为眼疾失宠,连自己的位置都不算稳固,就更顾不上护着女儿了。
其实馆陶长公主十分看重权势,就算新帝登基以后,明显更加看重她这个同母姐姐,她心里面却还是觉得很不安,不断进献美人讨好新帝,也是受这些事情的影响。
先帝时期,她这个嫡出的公主,还真不算得宠,各种待遇也不算好。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机会的话,也就算了。
有机会的时候,馆陶长公主肯定会想办法把昔日的委屈报复回来。
眼下她给女儿和胶东王刘彘定下亲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说馆陶长公主真的有多看好胶东王刘彘,其实也不是。
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又哪里能够看得出资质如何,一定能对太子取而代之了。
可是在栗姬那里丢了面子以后,她下意识就想要在这上面找回来。
她是丢了面子,昌平还不如她,事情也就没有那么丢脸了。
但是如今面对窦太后的质问,馆陶长公主还是不由得心头一紧。
不过她她迅速镇定下来,还是决定否定这个事情。
她知道,窦太后一心一意要摆个母仪天下的架势,平时对着昌平长公主也不差,不会乐意她针对昌平长公主。
便强作镇定道:“阿母,你误会女儿了。女儿是和昌平不和,可是平时的小事也就罢了,怎么会拿阿娇的终身大事来斗气?‘金屋藏娇’的事情,真的是凑巧了,女儿都没有料到,彘儿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也是因为彘儿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女儿才觉得这个事情说不定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便想着要不然成全两个孩子,绝对没有要故意和昌平过不去的意思。”
窦太后微微眯起双眼,显然对馆陶长公主的解释并不满意。
她冷笑一声,说道:“凑巧?哼!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凑巧?你倒是出息了,在我跟前也是张嘴就是谎话。”
听到窦太后这样说,馆陶长公主先是一惊,没有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理由 ,都没有能骗过窦太后。
随后心里面却又涌现出一股委屈来,她就是要和昌平过不去怎么了?
父皇偏心也就是了,凭什么阿母也指责她?
带着这一股委屈,馆陶长公主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了。
“我就是要和昌平过不去怎么样?以前昌平和我过不去的时候,阿母都从来没有管过,现在我和昌平过不去,阿母倒是坐不住了,我和昌平究竟谁才是阿母的亲生女儿?阿母有把当成亲生女儿看吗?”
“没想到你心里面竟然这么怨我?”,听到馆陶长公主的话,窦太后也十分生气,“当初是个什么情况?我因眼疾早已失宠,你父皇宠爱的是慎夫人,就连你阿兄的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要不是后面娶了薄氏,得到你祖母的支持,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我难道还要因为你和昌平小姑娘间的争执,去惹你父皇不高兴?”
馆陶长公主听了窦太后这番话,一时也语塞,当初她的日子是不算好,但是阿母和兄长的处境,同样不算好。
阿母其实一直都不算得宠,能被册封为皇后,是因为兄长是那个时候所有皇子中最年长的那一个,被册封为太子了,母凭子贵,阿母也就被册封为皇后。
可是父皇登基以后,宫里面又添了好几个皇子,其中也不缺宠妃所出的皇子,阿母又患上眼疾,父皇其实是有要废掉阿母和兄长的想法,理由都是现成的。
一个眼睛都看不见的皇后,岂不是有损国之威严?
当初大家都处境都不算好 ,确实也不能怪阿母不管她。
只是哪怕这个样子,馆陶长公主心中的委屈却依旧不少,梗着脖子道:“当初的事情就算了,如今情形不同了,阿兄已坐稳皇位,您也贵为太后,为何就不能为女儿出这一口气,反而还要斥责女儿,护着昌平?”
窦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馆陶长公主道:“你怎么如此不懂事!昌平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却也是皇室血脉,如果我对昌平不好,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容不下昌平,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我皇家?吕后之事才过去多久,我能让天下人觉得我容不下先帝的其他子女,跟吕后一样吗?”
馆陶长公主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阿母什么都会考虑,却从未考虑过女儿的感受,昌平有意嫁女给彘儿的事情,又不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坏了昌平这个打算,怎么可能会影响到天下人对我们皇家的看法?阿母,你就成全女儿这一回,让女儿出一口恶气好不好?”
窦太后深吸一口气,看着馆陶长公主,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馆陶,你要一定这样做,我也不再说什么了,省得你觉得我不够疼你!只是这个事情你可得考虑周全,王夫人今日能背叛昌平,来日就能背叛你,你现在为了和昌平赌气,一定要把阿娇嫁给彘儿,日后王夫人变脸了,你可别后悔。”
窦太后十分反对这个事情,除了知道女儿馆陶长公主这样做,是故意和昌平长公主过不去,觉得姐妹间的那些争执越闹越大并不算什么好事。
以及馆陶长公主这样做,也明显是要与栗姬跟太子刘荣过不去,手心手背都是肉,馆陶长公主是亲女儿,太子刘荣也是亲孙子,不管谁输谁赢都总有损伤,她并不乐意见到这个情况以外。
也有担心女儿现在为赌气,做出的这个选择太轻率了 ,一个可以因为利益而背信弃义的人,等她真得到利益了,难道还会感恩不成?
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女儿依旧得不到什么好。
馆陶长公主却想不到这些,听说窦太后话中的松动之意,连忙就保证道:“阿母,女儿知道了,绝对不会后悔!”
看着女儿绝不悔改的样子,又想着远在梁国的小儿子,窦太后在心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什么了。
女儿这个样子,是已经拿定主意了,她好心劝说,女儿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是她这个母亲不疼她,操心也是白操心。
要是女儿真把如今的局势给弄乱了,到时候她再出手,也不用担心女儿会受王夫人的欺骗,阿娇的日子会不好过,反而小儿子说不定又有机会了。
窦太后并不是不疼爱陈阿娇、刘荣这些孙辈,但是和亲生儿子比起来,孙辈就不算什么了。
考虑到小儿子,窦太后尽管明知事情很不妥当,还是放弃再劝馆陶长公主。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你起来去后面梳洗一下,其他人也该过来了。”
茉雅奇跟着昌平长公主和栗姬来到长乐宫的时候,长乐宫里面人已经不少了。
见到她们几个一起过来了,已经到了的那些人,不由得都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怎么一起了。
就连窦太后,都有些意外。
在几人行过礼以后,就开口问道:“是昌平和栗姬啊!你们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昌平公主就笑道:“是我刚才在曲台殿和栗姬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应该来长乐宫拜见阿母了,就和栗姬一块儿过来了。”
窦太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心里面却也不是没有猜测。
只是她已经打定主意,既然局势控制不住了,还不如就让局势乱起来 ,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而是说起闲话来。
一群人正说着闲话,就有宫女进来禀告,“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过来了。”
“荣儿来了?”,听到是太子过来了,窦太后就笑起来了,“还不快让荣儿进来。”
很快,才被册封不久的太子刘荣就进来了,“孙儿拜见大母!”
“荣儿,快起来,坐到大母身边!”,窦太后赶紧就招呼刘荣坐到自己身边。
“是!”,太子刘荣起身,便来到窦太后身边。
茉雅奇坐在不远处,昌平长公主身边,倒是看清楚太子刘荣的样子了。
她顿时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