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李二郎回来了,听闻换粮一事,姐妹二人差不多已经谈妥,就搂着两人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家有两位贤妻,是李二的福气。”
小菊但笑不语,小梅带着几分倾慕,看向李二郎:“能为郎君分忧,妾心中也欢喜,只可惜清河地小,吃不下那么多的糙米,余下的粮还不知找谁换。”
李二郎笑道:“无妨,瑛娘与梅娘已经做得极好了,这些换来的豆子粟米,也能撑一段时间了,余下的粮食,清河县周遭还有几个县,明日我赈灾的时候,一并带去。”
小菊闻言,就道:“郎君明日,就要去其它县?可要咱姐妹同去?”
李二郎道:“不必,你们就在清河县等我,我出去巡视一圈,急行查探赈灾事宜,不好带你们去受苦。”
小梅倚靠进李二郎的怀里,仰头看他,眼中带着十二分的柔情:“郎君如此为我们姐妹着想,我们便听郎君的,在清河县待着,只是,郎君此去,万事珍重,多多顾及自身才是。”
李二郎忙应下,又看向小菊,带着几分调笑道:“瑛娘可有话叮嘱为夫?”
小菊含笑看他:“郎君此去,可别给我们再带个妹妹回来,这宅子里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个,妾可不依。”
她这吃味的话,逗得李二郎哈哈大笑,随即道:“瑛娘放心。”
因着明日一早李二郎就要出发,晚上便没有歇在姐妹两人屋里。
李二郎这一去,便是七八日,姐妹二人就换上素衫荆钗,在城中帮着救济灾民。
同时,姐妹两人还遇到了王家手底下的不少行商与胥吏,他们不停的向灾民宣扬王家为了赈灾出了一万石糙米的事情,不少灾民向他们靠拢,王家的人打着招工的名义,挑选了许多青壮,有些直接跟着王家的人离开了,有些放心不下家小,留在了清河县外围,帮着王家招揽人心。
小菊在施粥的时候,让翡翠留意王家人的动静,这才发现王家人的动作。
她沉思许久,还是给杨夫人去信,询问对方的打算,但杨夫人给的回信是不必管。
原来王家此番,是要填充兵丁,并州的人口有限,绝大部分的兵马都在温家与李家手中,王家想趁着灾情,组建一支完全忠心于王家的军队。
王家的举动,清河这边也默认了,毕竟清河县这边安置不了那么多的灾民。
清河这边应该是与王家那边谈好的,小菊仔细观察后发现,王家那边带走的人是十取三,只带走了清河三分之一左右的壮丁。
“一人一勺粥,不可争夺。”翡翠一边舀粥,一边强调。
来领粥的灾民,捧着碗,不住的说着感恩的话语,那些小孩子,领到了粥,立即喝下去,离开了施粥点的话,他们手里的粥保不住。
这些所谓的粥,其实就是加水过了石磨的大豆糊糊与其它野菜、杂蔬混合的糊糊,带一点淡淡的咸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菊将粥倒进这癞头邋遢的和尚破损的瓷碗中,忍不住打量这癞头和尚,之所以说对方是癞头,主要是因为对方头上有很多的包,但这些包不是脓包,更像是肉质瘤,有点像佛家传说中的舍利头。
这癞头和尚身边牵着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男子眼神呆滞,但周身干净,并未沾染上尘土,干净得跟整个领粥的队伍格格不入。
这样奇怪的两个人,自然引人注意。隔壁正在给另一队灾民施粥的小梅,也被他们吸引,将自己手中的长勺交给了翠蝶,向这边走来。
“僧者,从何方来?”小菊问道。
癞头的和尚道:“从蜀地来。”
小菊闻言眼神一凛,带着几分假笑道:“原来僧者竟然是蜀地人,那咱们还算半个同乡。”
“女善信倒是与贫僧有缘,今日得善信一碗粥水活命,为偿因果,贫僧便为女善信卜一卦如何?”和尚好似没有察觉到眼前人眼中的警惕,依旧乐呵呵地说道。
“倒是辜负了僧者一番好意,我们姐妹不信命。”小梅走过来说道。
这个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而且对方还张口就说自己是蜀地人,小梅便怀疑对方是不是,谁派来的刻意接近他们姐妹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王五娘。
和尚听了这话也不恼,只自顾自的说道:“幼年绝祜恃,并蒂双花开,贵贱两别离。”
听着前面两句,两人没什么反应,只以为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唯有听见最后一句“贵贱两别离”时,小菊心中一紧,眼中的警惕更甚。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小梅听见两别离时,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
“呵呵,善信莫急,贫僧只是一游方僧人,今日见两位善信,方知三十年前因果未了,今日来就是了结因果的。”说着,癞头和尚周身金光闪闪,整个人就换了一副模样,周围来领粥的灾民见了,都口中高呼仙人、高人之类的,跪地磕头。
姐妹两人也被这场面惊住了,她们姐妹不信神佛,如果世上有神佛的话,为何她们一生行善积德的阿娘会惨死在马匪刀下?
和尚笑呵呵的,牵着着道袍的男子,抬脚方寸之间,眨眼就到了三丈之外。
“幼年绝祜恃,并蒂双花开,贵贱两别离,泰卦六五爻;雏凤止兵戈,帝王莫惊惶,日月凌空曌,大有卦再起!善哉,悲哉,时也,命也!”
人影缥缈,但人声却犹在耳畔,余音袅袅,唱叹三遍才绝。
一道白色灵光,落于小梅身前,因着是白日,这白光不显。
小梅犹疑了一下,看了小菊一眼,正要伸手,却被小菊拿了。
一块墨色玉牌落于手间,还有半卷残书,姐妹两人看见残卷上的字迹,顾不得这神异之事,蓦然红了眼眶。
残卷上沾染上泥泞与茶渍,显然是使用者毫不在意的糟蹋所致。
小梅拿过残卷,有些慌乱的翻了几页,在一页残篇上看到了歪歪扭扭的几个疏落无章的字,那是她幼时还拿不稳笔时留下的。
“这是阿爹当年为我抄录的……”小梅的话没说完,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下,这本书是她启蒙之时,阿爹为她抄录的启蒙书籍。
小菊的手紧紧握住玉牌,对小梅道:“先回去。”方才的动静不小,只怕要不了多久,县衙那边就会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