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王公被软禁京城王府,未掀起丝毫波澜。
满城百姓的目光,早已被首届华人运动会牢牢吸引。
运动会开幕次日,《中华日报》以整版特刊记载盛况:各地运动员执旗列队入场,军乐声中,兆惠将军亲率的将士方阵踢着正步压轴登场,铁靴踏地的声响与鼓点共振。
高台之上,中华皇帝激昂演说引得万民山呼,当战歌奏响,龙旗冉冉升起,颁奖环节将气氛推至顶点——皇帝亲手为冠亚季军佩戴奖章,将盛典气氛推向高潮。
山东选手刘海峰勇夺首金,瞬间成为全城焦点。
报章上他领奖时的照片被反复描摹,街巷间处处传颂着他冲刺时的矫健身影。
这位年轻俊杰不仅一战成名,更因未婚的身份引得无数遐想。
不出三日,京城富商携厚礼登门提亲,勋贵之家也争相抛出橄榄枝,愿以千金许配。
消息传开,引得同辈青年既羡慕又歆羡,街头巷尾尽是\"恨不生作刘海峰\"的喟叹。
茶寮里,几个秀才凑在角落,酸气几乎要漫出竹帘。
穿月白长衫的秀才捏着半阙残诗,折扇敲得桌案咚咚响:\"可笑!朝廷重武轻文到这般田地?我等悬梁刺股十二载,竟比不过他撒丫子跑几步?\"
\"可不是!\"邻座戴圆框眼镜的秀才推了推镜片,冷笑出声,\"听说京城富商张阁老家的千金,原是要招状元郎的,如今倒巴巴往武夫院里送庚帖,真是世风日下!\"
说罢将茶盏重重一搁,溅出的茶汤在《中华日报》的刘海峰专访上晕开墨渍。
角落的清瘦书生突然把算盘一摔,惊得茶客纷纷侧目。
\"诸位可知?那刘海峰家三代务农,连之乎者也都不识!这般粗鄙之人平步青云,我等寒窗苦读还有何用?\"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孩童笑闹:\"快看!刘英雄的画像挂到绸缎庄去啦!\"
几个秀才面面相觑,抓起酸诗揉成团,重重砸进痰盂,溅起的污水正巧沾湿墙上新贴的刘海峰剪报。
茶馆门口的黑木板被桐油刷得发亮,白粉笔写就的奖牌榜层层叠叠,京城代表队以三金五银的战绩稳坐榜首,直隶省、山东省紧随其后。
围观百姓踮脚辨认字迹时,总有人咂舌议论:\"到底是天子脚下,连赛跑抬腿的高低都比旁处讲究!\"
绸缎庄的账房先生晃着折扇点评:\"这规则里的门道可深了。
听说跳远要从特定纹路的石板起跳,投壶的箭杆弧度都按京城标准削磨。\"
话音未落,几个外乡商人挤进来,操着山东口音抱怨:\"俺们那儿练的跳远,哪管什么纹路?头回见比赛还得盯着地面使力!\"
街角馄饨摊前,老者用旱烟杆敲着板凳:\"早年走南闯北,从没见过比赛比得这般精细。
光是标枪握法就分了七八种讲究,能不失分才怪!\"他身旁书生摇头叹息。
\"这赛事越看越像朝廷练兵——待下届开场,各地健儿怕不是都得照着京城的模子刻出来?\"
暮色渐浓时,茶馆伙计举着鸡毛掸子清扫黑板,白粉灰簌簌飘落。新写的赛况里,南方代表队在水上赛艇项目扳回一城,却仍难撼动京城的领先之势。
往来行人驻足时,总有人喃喃:\"到底是皇城根儿的气派,连热闹都比别处多几分讲究。\"
随着外地客商如潮水般涌入京城,商贸区化作永不熄灭的不夜城。
天未破晓,前门大街的吆喝声已此起彼伏,灯笼次第点亮,子夜时分,商业街的灯火仍与星月争辉,算盘珠子的脆响混着讨价还价声,直闹到更夫打第五遍梆子。
绸缎庄的云锦一匹匹腾空,老字号酱菜缸见了底,就连街边茶汤摊的铜壶都冒了整日热气。
最抢手的当属京城特产,二锅头的酒坛堆成小山,酒气醺得行人迈不开腿;中华自行车的铃铛声穿街过巷,订购单摞起来足有半人高。
自鸣钟、望远镜、老花镜这些手工业品,刚摆上柜台就被抢购一空,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直往伙计手里塞赏钱:\"快!连夜补货!\"
前门大街转角处的水泥地面被日头晒得发烫,\"京华表\"的金字招牌下,鎏金铜钟在秋风里泛着晃眼的光。
未到整点,店门口早挤满踮脚张望的人,忽听得齿轮咔嗒轻响,十数座自鸣钟同时撞响《将军令》,激昂乐声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连隔壁茶馆的茶客都举着茶碗涌到街心。
四十出头的李东摇着竹扇立在柜台后,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笑纹。
早年他南下广州,在十三行的西洋钟表铺当学徒,幸得老钟表师倾囊相授,才将西洋钟表的精巧技艺学到骨子里。
前几年回京城创业时,家人变卖田产鼎力支持,又凭借过硬的制表技术,从中华银行拿到一笔低息贷款,这才盘下前门大街的旺铺。
此刻,李东看着伙计们在人潮里打转,眼神里满是欣慰。
穿石青长衫的老学究王鹤龄攥着银票,白须气得乱颤:\"我卯时就在这儿候着!那座嵌和田玉的定要给我留着!\"
几个戴银壳怀表的公子哥儿扒开人群挤到橱窗前,为首的赵三爷敲着玻璃直咋舌。
\"这珐琅彩描的麒麟活灵活现,擒纵装置的声响比我那西洋钟还清脆——才二十银元?洋人至少要五十银元!\"
他身旁的周少爷已摸出荷包:\"给我包三座!送老丈人一座,剩下摆书房!\"
后巷传来板车轱辘声,新到货的木箱刚卸下,人群便如潮水般涌过去。
伙计阿龙抱着箱子边跑边喊:\"别挤!别挤!李老板说了,下批货三日后准到!\"
李东望着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货架,用扇柄敲了敲柜台,低声对凑过来的账房老钱道。
\"回头打听下城东工坊的租金,再列个招新匠人的单子...看来得好好谋划扩产的事儿了,总让主顾们扑空可不成。\"
老钱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算盘珠子在他指下蹦出欢快的节奏,\"好嘞!照这势头,咱们京华表不出半年就能铺满直隶省的铺子!\"
李东摩挲着下巴,目光灼灼:\"直隶省只是第一步,等工厂完工,招募百名匠人,咱们要把京华表卖到全国各地州府县城。
待到名声传遍大江南北,再借商船运往南洋,让海外华人也摆满咱们的自鸣钟。\"
李东顿了顿,眼中燃起炽热的光,折扇\"唰\"地展开指向天际。
\"终有一日,要把这凝结东方智慧的钟表,原封不动地卖回西洋!让那些洋人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工巧作!\"
老钱的算盘珠子猛地一顿,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从直隶到西洋?李掌柜,您这盘棋下得可真大!\"
话音未落,店外突然传来争执声。
几个操着山西口音的商人挤到柜台前,领头的汉子拍着胸脯。
\"李掌柜!我太原府绸缎庄有的是门路,您只管供货,三晋大地的富贵人家就缺这样的稀罕物件!\"
\"使不得使不得!\"王鹤龄老先生急得直跺脚。
\"我还没抢到钟呢!你们山西人倒先来截胡!\"
人群顿时哄笑起来,李东赶忙举起扇子示意安静:\"诸位放心!等新匠人上手,保准让各位都能抱个好钟回家!
往后啊,咱们京华表要踏遍九州,漂洋过海,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来自京城的精妙玩意儿!\"
暮色渐浓,最后一位客人揣着新买的自鸣钟离去。
老钱将账簿合上,铜锁扣\"咔嗒\"一声清脆作响:\"李掌柜,今日流水又创了新高!照这样下去,您说的宏图蓝图,迟早能成真!\"
夜风穿堂而过,檐下的鎏金铜钟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嗡鸣,似在应和这场跨越山海的壮志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