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着几位侍从从东宫出发，在宫门下钥前一刻的功夫来到皇宫。
几人下马，悄无声息地入了宫。
太子看着月色下的皇宫，那黑色轮廓像是庞大的酣睡着的猛虎。听着宫门下钥的声音，走进了皇帝寝宫。
今日皇帝独宿，是太子特意要求的，他和父皇说今日一定回来面圣。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行了跪拜大礼，皇帝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桓含穆起身之时，眼神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自己刚刚打开过的那个木盒，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寝殿也早已被清空，只留了太子和皇帝二人。
父子之间的沉默在这摇曳烛光里更是让人窒息，只是桓含穆气定神闲一言不发。
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子今日传话让朕一定独宿，又漏夜而来究竟为了什么？”
“儿臣发现了一件事，此事关乎擎馆忠诚，不得不讨扰父皇。”
皇帝听到擎馆二字微微蹙眉，面色严肃盯着太子。 前几日他命令楠兮杀了那个笙梧，想绝了太子念想，虽未得手但楠兮也逃脱了。
如今太子便来指摘擎馆忠诚，实在是让人生疑。
太子见皇帝狐疑不语，便把人证带了上来。
一个满身是血，头发凌乱不堪，被挑断了腿筋的男人被太监们提了上来，皇帝被这腥臭气熏得眼前一黑，只觉得头晕目眩。
“刘征，你自己交代吧。”太子在一旁冷静说道。
那位刘征透过散乱的头发看向太子，而太子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刘征吓得跪地颤抖。
“我叫刘征，原是西北险州驻军一个普通士兵，因为杀敌有功被提拔为百夫长，后机缘巧合认识了...... 认识了...... 一个人。”
“认识了谁？！” 皇帝不耐烦。
“舟山姬家的一位领将，他在险州阅兵时，和我说了几句话。”
听到姬家两个字的皇帝龙眸骤然一瞪，那有些浑浊的眼珠瞬间转向站在一旁的太子，而太子的那双柳叶眼低垂，温顺的像是只家养的猫。
那个叫刘征的接着说：“后来，我在一次边境对抗之中伤了右肩，再也提不起枪了...... 就被发放了抚恤金，遣回了老家。直到有一天，那位姬家的将领找到了我，说要资助我去洛昭做生意，让我全家都享福。接着，我的老母亲和弟弟便被接到了舟山做家奴。我就来到了洛昭，做起了肉铺的生意，化名王闯。”
“然后呢？姬家保你全家富贵，条件是让你做什么？” 皇帝的语气已然开始愤怒。
而这时的太子微微抬起眼眸，看到了皇帝额头暴起的青筋。随即那柳叶眼又一次垂下，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面对暴怒的皇帝强压心中的紧张。
“姬家....... 姬家让我等一个来取獾肉的女人。那个女人每次的打扮都不一样，她好像会易容。只要她来，便会带着一个小指大小的竹筒，我把装着肉的篮子给她后，便会去大将军府送野味，把那竹筒藏在肉里...... ”
听到了女人这一词，皇帝的气焰更加高涨，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只是他不愿相信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擎馆掌宫，竟然是姬家的人？！
“你可知那个女人是谁？！” 皇帝大喝。
“是...... 是....... 是擎馆的！小的有一次实在好奇，便悄悄跟着这个女子，想看看这女人是谁，他日若是真的要被灭口，也好有个傍身的条件...... 谁知道我被发现了，还差点被她杀了！可她那日用的东西我记得，是条鞭子！鞭子上头还有个像松果那么大的榔头！后来是姬家人没有让她追究，贱民才逃过一劫。再后来，有一次贱民见到了一个玄铁面具的女人骑着大马进入擎馆，那鞭子就挂在身上！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擎馆掌宫！”
刘征连滚带爬，拽着太子外袍衣角，“贱民不敢撒谎！贱民不敢啊！殿下救我家人，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可都招了，殿下救我！”
太子冷冷看了“刘征”一眼，交代把人拖了下去，随即行礼看向皇帝。
“父皇，擎馆都递出去了什么消息，姬家又是怎么给擎馆下达的命令，这些细节还需父皇下旨速速彻查擎馆才行。今夜刘征和他的儿子已经遇袭，怕是擎馆那边已经有了防备。若是拖着不办，擎馆怕是会销毁证据，有些东西便不好查了。”
“擎馆和姬开昼联系多久了...... ” 皇帝头痛欲裂。
“不知...... 有可能几个月，几年，” 太子抬起没有感情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些讥讽，“甚至可能从一开始，擎馆就是舟山的。父皇不用太过动怒，有可能擎馆设立便是姬家的主意。并不是从您这一朝开始的。”
皇帝压着起伏巨大的双肩，手拄着床边瞪了太子一眼。
“王德！” 皇帝大喝，“让禁军李统领速来见朕！”
一阵急咳打断了皇帝的命令，大太监王德赶忙上去递上了帕子。待到皇帝咳完，那帕子上已经见了血。
“陛下！” 王德有些慌了，看向了一旁的太子。
“看他做什么！还不快去！”
“这宫门已经下钥了...... 今夜这李统领不当值啊...... ”
皇帝再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倒着气，王德再次看向太子。
“父皇的旨意，你去做就是，宫门下钥也不是不能再开，让李统领务必低调行事就是。父皇吐血不是小事，你再去把当值的太医请来，速速为父皇诊脉医治。”
王德欠身离去，太子也已经站了起来，和皇帝隔了一丈远。他看着王德关上了寝殿的门，背对着皇帝的他眼神里终于闪出了一丝兴奋。
而转过身来面对皇帝的太子，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深深行礼，语气缓慢温柔，“父皇息怒。”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那个刘征，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