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平淡，却让陆樾琛鼻尖猛地一酸。
他没想到陆劲这么仗义。
“至于林茵那边，”陆劲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帮你，不是因为觉得你还有机会，而是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配让她曾经看上过，别糟蹋她以前的眼光，小七跟林茵关系好，你振作起来，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以后怎样，都有可能。”
这话比任何安慰或鼓励都更狠，也更有效。
陆樾琛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砰。”客房的门被陆劲从外面带上。
陆樾琛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客房里，良久没有动弹。
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他一步步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浑身散发着酒臭和落魄气的男人。
这就是他。
这就是失去林茵，被家族抛弃后的陆樾琛。
这就是让她连一丝情绪都懒得给予的路边石头。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喘着粗气，看着镜中破碎的自己，眼中翻滚着剧烈的痛苦，憎厌，以及一种濒临崩溃后反而滋生出的，极其微弱的狠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陆劲说得对，颓废让人厌烦，更不配得到任何尊重和机会。
他失去的，或许永远也追不回来了。
但他至少，不能让自己变成一滩连自己都厌恶的烂泥，
至少，不能再让孩子，将来以他为耻。
他猛地转身，径直走进浴室。
打开花洒，冰冷的水瞬间兜头淋下，刺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酒意被驱散了大半。
他站在水幕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那些混沌绝望的念头。
洗完澡，他裹着浴袍出来，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带。
这一夜，注定无眠。
但这一次，不再是完全沉沦于痛苦和酒精的混沌。
天亮时分，陆劲推开客房的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陆樾琛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上穿着昨晚那套皱巴巴但明显整理过的西装，头发湿漉漉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却苍白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窝。
下巴上的胡茬还在，但整个人不再是昨晚那副烂醉如泥的死寂模样。
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头来。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却不再是空洞的，而是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后沉淀下来的，近乎冰冷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
“有刮胡刀吗？”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
陆劲挑眉，扔给他一个未拆封的剃须刀套装。
“谢谢。”陆樾琛接住，站起身，“衣服不用买了，这套就行，我回我那边，先给我点现金。”
陆劲没多问，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
陆樾琛拿起钱，数也没数，塞进口袋。
然后他看向陆劲，眼神复杂，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保证，没有承诺。
但陆劲看着他那挺直了些许，却依旧孤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陆劲叹了口气。
大哥这辈子都没有叛逆期，如今才来，感觉有点晚了。
陆劲关上门，打了个电话：“嗯，他走了，盯着点，别让他出事，也别让他发现。”
之后，安排了跟着人保护陆樾琛后。
陆劲又给陆时和和陆怀瑾都打了电话，通知汇报这件事。
兄弟三人，自然不会不管陆樾琛。
他们私下里安排了人，跟着陆樾琛。
一大早，趁着陆家人都在海城，陆时和直接通知了大家，开一个高层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集团的核心高管和几位辈分极高的董事会元老。
主位上，陆时和面沉如水，面前摊开着厚厚一摞文件。
陆老爷子因病缺席的消息早已传开，但谁也没想到，代理主持大局的陆时和，第一次召开高层会议，带来的不是稳定军心，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清洗。
“李副总，”陆时和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目光锐利地射向坐在左侧的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请你解释一下，西郊地块二期项目，超出预算百分之四十的资金流水，最终汇入了这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公司，是怎么回事？”
他将一份文件直接甩到对方面前。
那位李副总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时和贤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可以解释……”
“误会？”陆时和冷笑一声，又拿起另一份文件，“那请你再解释一下，你妻弟名下突然多出的三处豪宅和两个海外账户的大额资金，也是误会？”
不等对方回答，他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位元老：“张董，您分管集团采购多年，旗下子公司连续五年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从这家昌荣贸易采购原材料，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你的外甥女，需要我把更详细的账目和关联交易记录投影给大家看吗？”
被点名的张董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陆时和！你这是什么意思？召集大家来就是来清算的吗？老子为陆家打拼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你爷爷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再说陆家现在是陆樾琛在管，你横插一杠子是什么意思？”
“以前是以前。”陆时和毫不退让，眼神冷得像冰，“现在，集团由我们三兄弟暂代管理，我们的职责，就是确保集团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而不是肥了某些蛀虫的私囊，陆家是大家的陆家，不是某些人中饱私囊的提款机。”
他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过去的事情，爷爷念旧情，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时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我们这里，不行，从今天起，集团审计部直接向我们汇报，对所有项目，所有子公司进行彻查！
所有查实有问题的，无论职位高低，无论辈分资历，一律按公司章程和法律法规处理，该辞退的辞退，该送交司法机关的，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