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见过陛下。”林千羽端正地跪在南宫离面前。
“起来吧。”南宫离道。
林千羽起身,见那长桌上铺着一层一层的阵法图、地形图,墙边的架上密密麻麻挂的全是文案。眼前的女子束发着甲,打扮得那样简单,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令人敬畏,很难想象有谁敢对她无礼。
林千羽:“……”
“你是不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避嫌,大晚上直接把你找了来?”南宫离抬眸,直言。
漂亮的女娃娃,从小美到大。一个天仙般的女孩子在军中,谣传就会像墙根底下的杂草,给点阳光就疯长。
“属下不敢。”林千羽垂眸,束手乖乖立在一旁。
南宫离翻阅着厚厚的军士籍录册,上面简单记载着每个人的来历、性情、特长,缓缓地道:“我初来乍到,对你们这些新人不熟悉,麻烦你跟我详细说一说吧。我待会儿要去回纥一趟,需要个带路的。你觉得谁合适?”
她开门见山。
“陛下,这事将军知道吗?”
“废话。告诉她我还去的成么。”
“那不成,将军还不得吃了我啊……”林千羽心突突地跳,自己也弄不清是因为南宫离,还是那个人。
南宫离轻笑:“我可是大熠敬过天地、拜过祖庙的君王。定北军军纪森严,战时公然违令,顶撞君王,可立斩——我有没有记错?”
林千羽打了这么多年仗,头一回被一个女娃娃逼得涔涔汗下。
挥鞭西南之前,将军就说过,麻烦的不是吐蕃小王,而是还有一个立场暧昧的回纥。
一旦趁乱夹击,他们确实打不过。
所以,苏唳雪才会下令修筑工事,暂时休整,迟迟不肯再进。
“停战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她就剩这一个心愿。”娇娇俏俏的女孩子摸摸桌案上摆着的秋子梨,哼道,“我不可能让她冒险,老子要和亲去!”
“您、什么?!”
林千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此番若是战场拼杀,任他阴谋阳论,咱们都大可摆开阵仗一较高下。可您要和亲蛮夷……您知道前朝咸平公主嫁三代两姓四夫是何等光景?”
“我不嫁,难道叫绒绒来?哎,不然你去问问回纥王那老东西,喜欢萝莉不?”南宫离眨眨眼,没心没肺地打趣。
林千羽扶额:“我的陛下啊,您这都什么恶趣味啊?!”
“这不是我的恶趣味,是你们的。”
南宫离转过身,静静地望着他,唇角浮现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眉眼上精致的额饰迎着初阳反射出清冷的光线,叫人看不清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究竟是悲是喜、是恨是怒,“天下事,以己度人者众。你们男人做不到的,便以为女子也做不到;你们自己自私自利,便以为世上女子都无大义。”
“陛下恕罪……额……那个……”
“哈!现在怂了?不是逞能那会儿了?!”娇俏的女娃娃叱道。
“……”
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理屈”与“词穷”的因果关系。
林千羽这个人心思都在打仗上,兵法阵列信手拈来,为人义气,但脑子却实在不灵光,最不会哄女孩子。他高低想不明白,怎么一转眼工夫,温吞甜腻的新丰清酒竟变成了雪山烧刀子,火烧火燎地呛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