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价吧。”
江舟的声音沉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密闭的车厢内激起无声的涟漪。
夜色透过车窗,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那是一种将所有希望押在赌桌上的决绝。
余白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大哥余盛那双残疾的腿。
那种被病痛折磨、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无力感,她比谁都懂。
一丝同情掠过心头。
只是该要的利益,她也想要。
“江先生,你误会了。戒指,我不卖。”
江舟的瞳孔猛地一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
不卖?
这两个字像两把尖刀,瞬间刺穿了他刚刚升起的希望。
余白没有理会他骤然冰冷的A气场,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我不要钱。我要我们合作项目,另外一成的收益。”
空气,静了一瞬。
江舟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放松,他深深地看着余白,仿佛要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看穿她的灵魂。
他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索要一个天文数字,或者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却没想到,她要的是更深度的捆绑。
一成收益。
用他江家少赚的一点钱,换一个能攻克现代医学绝症的奇迹。
这笔买卖,血赚。
“成交。”
没有丝毫犹豫,江舟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协议达成的瞬间,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陡然卸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焦灼。
“戒指……什么时候能给我?我表哥他,等不了。”
“东西就在家里,现在就能拿给你。”
余白给出了让他安心的答案,随即话锋一转,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要一并交给你。”
“更重要的东西?”江舟一怔,墨色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还有什么,比能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戒指更重要?
余白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江舟:“一些种子。”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它的价值,不会比戒指低。你带回京市,找生物实验室检测一下,自然会明白。”
种子?
江舟想到了那些不一般的蔬菜和水果,顿时明白了。
他启车子,调转车头,就要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划破了车内的寂静,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江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只能将刚刚启动的车子再次停靠在路边,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不等他开口,一道火急火燎的男声便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阿舟!我到市里机场了,正打车过来找你!”
是李明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不容置疑的急切。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和急切。
“你们?”
江舟的声音瞬间压低,仿佛淬了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青筋毕露。
一个李明轩已经够让他头疼,听这口气,来的还不止一个。
“你们跑来干什么?”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不悦。
这群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还能干什么?”
李明轩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你送的东西,我们收到了,也……吃了。”
那一个短暂的停顿,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和不可言说的震撼。
吃了……
江舟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那些葡萄和西瓜!
他只想着让发小们尝个鲜,却忘了那些果蔬里蕴含的,是足以颠覆常识的力量!
他猛地侧头,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余白。
夜色模糊了她的侧脸,却掩不住她那双清亮得近乎冷漠的眼睛。
在她的面前,任何秘密都仿佛无所遁形。
一丝懊恼和棘手感涌上心头。
“……我把定位发你。”
江舟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
人已经到了机场,他总不能把他们晾在那里。
电话挂断的瞬间,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
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余白的耳力远超常人,即便江舟刻意压低了声音,那段对话也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她的耳朵。
她听见了,也瞬间明白了对方不请自来的意图。
一抹极淡的烦躁,从她心底浮起。
她不怕事,但她怕麻烦。
重生一世,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护住家人,任何可能带来变数和风险的“节外生枝”,都是她极力避免的。
这些人,万一……
“是我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江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已经收起了手机,正色看着余白,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歉意。
“也是我公司的董事,绝对靠谱,值得信任。”
他语速极快地解释着,像是在扑灭一场即将燎原的火。
他看出了她的不悦。
在这个合作刚刚达成的关键时刻,他绝不允许任何误会破坏这份脆弱的信任。
余白静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那眼神像是一把手术刀,冷静而锐利,仿佛在剖析他话语中的每一分真假。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旧:“江先生,有些事,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这不是请求,是警告。
江舟的心猛地一沉,他听懂了她话里的分量。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下颌线绷得笔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签署一份价值千亿的合同。
“抱歉。”
他看着余白的眼睛,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是我考虑不周。不会有下次。”
没有多余的辩解,只有最直接的认错和最坚定的承诺。
余白审视着他脸上郑重的神色,那双深邃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懊恼和诚恳,不似作伪。
她心中最后一丝因计划被打乱而升起的不快,终于缓缓散去。
罢了。
既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些许风浪,总要共同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