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扶苏如此郑重,余白又补充了一句。
“这本书,你父王应该更感兴趣。”
毕竟,谁不想知道后人如何评价自己,更何况是那位千古一帝。
话音刚落,扶苏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无奈、头痛,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
余白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挑眉问道。
“我说错什么了?”
难道始皇帝对这种“奇书”不感兴趣?
扶苏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干涩。
“倒也不是。只是……父皇他,近来确在读史,还是我从余女郎这里换去的那些。”
只这一句,余白瞬间就懂了。
懂了扶苏那微妙表情下隐藏的含义。
以始皇帝那般性子,看到史书上那些对秦朝的评价,尤其是那些关于他自己如何求长生不成、大秦二世而亡的记载……
余白几乎能想象到那画面了。
啧,怕不是要当场掀翻御座,气得龙颜大怒,口喷三尺鲜血都是轻的!
难怪扶苏公子一脸疲惫,伺候这么一位“好学”又“易怒”的父皇,想必也是心力交瘁。
他怕不是天天都在给始皇帝顺毛,解释那些“不实”记载吧。
其实,余白倒是猜对了一半。
始皇帝没有如她想象那般口喷三尺鲜血。
但那滔天的怒火,却是分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当扶苏最初将那些骇人听闻的“史实”:
他将于两年后病故,扶苏亦不得善终,大秦将亡于胡亥之手,甚至他嬴氏血脉都可能断绝于后世……
一一转述给这位千古一帝时,始皇帝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是斥责!
“荒谬!一派胡言!”
御座上的始皇帝勃然大怒,指着那些来自后世的书卷,声震整个咸阳宫,几乎要将手中的竹简生生捏碎。
“孤之大秦,国祚绵长,何来二世而亡!”
“胡亥?孤的孩儿,岂会葬送朕的江山!”
“至于孤之血脉……更是无稽之谈!”
他,始皇帝,统一六合,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南平百越,北击匈奴,修长城,筑灵渠,功盖三皇,德高五帝!
如此煌煌大业,岂是区区几卷竹简就能否定的?
然而,扶苏并未退缩。
他知道,唯有让父皇亲眼看到,才能让他真正重视。
于是,他开始逐字逐句地教始皇帝辨认那些陌生的方块字——简体字。
始皇帝何等人物,本就天资聪颖,又有晶核日夜滋养精神,学习能力远超常人,甚至不在扶苏之下。
不过数日,便已能自行阅读那些史书。
这一看,便看到了那些让他目眦欲裂的记载。
“砰!”
一声巨响,价值连城的玉质镇纸被他生生拍成了齑粉。
始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磨牙声,仿佛要将那一口牙尽数咬碎!
史书上关于他一生的功过是非,重要举措,焚书坑儒,求仙问药,竟与他亲身经历一一对应,大体不差!
偶有细节出入,却也无伤大雅,甚至连他私下里的一些想法和隐秘的安排,都被揣测得八九不离十。
这铁一般的事实,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这些,都是真的!
他猛然回想起自己近段时日那每况愈下的身体,那种力不从心、精神衰败,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的感觉……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
难道,史书上所载,他命不久矣,竟是真的?
大秦,真的会二世而亡?
不!绝不可能!
始皇帝猛地一震,死死盯着手中摊开的史书。
那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被他强行压下,理智如刀锋般斩断了所有动摇。
“朕怎会屈服于几页纸上的预言!”他低吼,声音带着嘶哑与倔强,“大秦基业岂是区区命数可定!”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些所谓的“史书”,分明不是凡俗之物,而是仙人赐予他的命运之书、警世之卷——
这些记载,不过是未曾发生的未来,是天道示警,是上苍垂怜!
若非如此,为何仙人要将这等神奇穿梭之门赐予扶苏?
为何又有长生不老之药、晶核助其修养身心?
更遑论这一本本来自千年之后的预言之书!
“仙人既赠此机缘,自是不忍见我父子落得史书记载那般下场。”
始皇帝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炽烈光芒。
他霍然起身,从案几上取出一枚粉色晶核。
掌心微合,一缕温润能量缓缓渗入四肢百骸。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经脉畅通无阻,比往日更加健壮充盈。
两年后病故?
笑话!
以如今身体康健程度,再活十年二十年又如何?
始皇帝冷笑一声,将残余恐惧尽数抛诸脑后。
“既然死亡已被打破,其余命数,又岂能束缚朕?”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过来:仙人的用意,就是让他逆天改命!
但下一步呢?
如果自己真的挣脱了宿命,大秦延续千秋万代……仙人究竟希望自己走向何处?
目光再次落在案头厚重的竹简和纸卷上,那些陌生却真实的话语仿佛在黑暗中指引方向。
“预言之书……”始皇帝深吸口气,重新坐回御案前,双手紧握着那些来自未来的信息,“你们,会告诉朕答案吗?”
烛火跳跃,他俯身凝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在夜色里敲击着大秦第一人的灵魂——
而今开始,这天下,这江山,这天下黎民,都将在他的掌控与抉择之间,被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