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门岛。
徐浪听着下属的汇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到最后更是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啊……”
坐在他左手边的陈东,眉头紧皱,禁不住问道:“大哥,汪老船头被朝廷人所杀,你该忧愁才对,为何发笑啊?”
坐在他右手边的麻叶,摸了摸脸上的麻子,道:“朝廷那帮傻子连汪老船头都敢杀,这下子要捅马蜂窝了,你看还有谁能治得住那些一根筋的傻狗子。”
徐浪笑过一阵,才摆摆手挥退了下属,对身旁的两位结义兄弟道:
“一直以来红毛鬼子也好,黄毛鬼子也罢,都只跟姓汪的做生意,不跟我们做,这下好了,大郑朝廷的人将他除去,我们正好接管他的势力,这东海也好,南海也罢,以后还不是咱们爷们说了算?”
“可是……”
陈东并没有徐大哥那么乐观,汪老船头在整个东海和南海区域中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有他在前面挡着,无论是红毛鬼子还是黄毛鬼子,亦或者是腐朽不堪的大郑朝廷,有事皆会先去找他。
如今没了这条老龙,作为千年老二的自己这帮人痛快是痛快了,可将自己整体暴露在了所有势力面前。
尤其是大郑朝廷,如今从京城到江南都换了主政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从坚决斩杀汪老船头可以看出,那是赶尽杀绝。
真正的苦日子马上要来了,这位徐大哥却兀自发笑。
他准备提醒两句,劝劝这位结义大哥,不要因小失大,只见鱼而不见浪。
只是他刚开了口,却见徐浪抬手制止了他。
但听徐浪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没错,大郑朝廷上下都换了人,而且换的人中对待我们这些人的态度极其不友好。
不过这也正好让我们了解了一个明确的态度,大郑朝廷不会和我们和谈,更不会招降。”
麻叶点头认可,“如此一来,其实大家反而省事了。双方明确了态度,事情便也好办了,省得底下有些兄弟的心思老是定不下来。”
陈东颔首道:“朝廷现在连汪老船头都杀,更不要说大家这些没名没万儿的。”
徐浪笑着大手一挥:“将这事传下去,我们广发英雄帖,为汪老船头报仇,上岸抢他一波大的,也让那帮目空一切的高官们好好知道知道,这大海到底跟谁姓。”
此言一出,陈东和麻叶先是一怔,接着眼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唐辰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他发现自己睡着后就跟死了一样,换了地方竟然也不知道。
睁眼看到垂下来的床棂雕花,他整个人惊得如同弹簧一般,弹坐而起。
“睡后一点警觉都没有,但凡换一个人,你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个熟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悠悠从不远处的圆桌旁传了过来。
唐辰后知后觉地,瞪着俩眼珠子,望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命令自己的大脑想起来,对方的名字。
“陆良,你怎么在这儿?”
陆良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清茶,伸出两根手指朝着他晃了晃。
“这个问题,是你第二次问我了。”
唐辰皱眉挠了挠头,下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温润地茶水落入肠胃,他才感觉整个人彻底醒过来一般。
“可能是用脑过度了吧,总感觉睡不够。”
陆良放下茶杯,很认真很认真地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辰不知他问的什么意思。
“你杀了汪清,倭寇势必要来报复,我且问你下一步怎么办?你有没有替江南百姓想过?”
陆良说到最后情绪激动的额头青筋暴起。
“嗨,我发现你这个人总是好这样,明明不关你的事,你总是想要拦在怀里,搞的大郑好像只有你是栋梁似得。”
相较于,陆良的激动,唐辰相对淡定许多,甚至还答非所问地说出许多风凉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不是你教孙嵋说的吗?”
陆良厉声喝问的声音,仿若晨钟暮鼓,敲打着人心。
唐辰很认真,很认真看了陆良一眼,见他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本已到嘴边的嘲讽,下意识地收敛了起来。
以异常认真的口味反问道:“你觉得我配吗?”
这一下,把陆良给问懵了。
说他不配,可这四句震撼人心的话,明明出自他口。
说他配,可观其行径,处处透着小人算计,别说跟圣人相比,便是跟死去孙嵋比,那都是落了下风的小人。
只是这样反问出来,令他因得知其杀了汪清后,淤积在胸口的满腔悲愤,一时不知该向何处喷洒。
“你是痛快了,你是汉贼不两立了,可那些普通百姓怎么办?面对汹汹而来的倭寇,他们拿什么去抵抗?”
陆良觉得还是不跟他扯什么圣人不圣人了,还是谈点实际的话题。
唐辰面皮厚的脸也不洗,手也不擦,抓起一旁的茶点边吃边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要想活着,当然要靠他们自己咯,再说了你当大官时,也没救几个百姓啊!”
“可如果不杀汪清,百姓还能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而你却生生阻断了这点希望,你难道不该为此负责吗?”陆良恼怒地质问道。
唐辰端起茶壶,对着嘴灌了一大口茶水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冲着他嘿嘿一笑:
“你觉得我跟你谈的着吗?别忘了现在,你是阶下囚,而我是奉迎使。我还要赶着回京给伟大的皇帝陛下娶媳妇呢。”
说着,站起身来,不管陆良如何吹胡子瞪眼,他拍拍屁股出了卧房,向前堂走去。
巡抚衙门大堂中。
久未见面的戚文明,余大有,还有张家兄弟俩,以及其他各路卫所指挥使,难得的齐聚一堂。
众人围绕在一块巨大的沙盘前,听着秦贞素和孙山的部署。
其间偶有将领时不时地插话,或者是顾凯抛出的设想,引得众人争论不休。
仔细听去,他们是在探讨倭寇接下来可能会登陆的地点,以及商议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而就在众人争论地激烈时,忽然见到唐辰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门口的守卫兵丁都认识他,虽然屋里开的是军事会议,可人人都晓得他的身份特殊,竟没人拦他。
只是唐辰走进来后,绕着他们这些人转了一圈,竟又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连带着张家兄弟跟他打招呼都没听到。
顾凯忍不住惊呼道:“我靠,什么情况,他不会梦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