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王秀秀的意识如同被浓雾笼罩。
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纤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却始终无法完全睁开沉重的眼皮。
迷药的作用下,她的思绪断断续续,执着地想要留下些线索——扯下一片衣角,或是碰落一支发簪也好。
可周云安显然早有防备,不仅将她的双手牢牢束缚,连衣裳都换成了最普通的粗布衣衫。
马车突然停下,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成在外低声道:\"主子,到渡口了。\"
周云安没有答话,只是伸手为王秀秀裹上粗布头巾。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的脸颊,带着河岸边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将她打横抱起。
王秀秀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在模糊的视线里,远处河面上停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个佝偻的老船夫,斗笠下的面容看不真切。
原来周云安这一路故布迷阵,竟是要走水路。
王秀秀混沌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仅有的清明中,她对此人又恨又惧——恨他机关算尽,惧他心思缜密。
忽的,周云安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凉的耳垂,\"等到了明州,你会感谢我让你活到现在的。\"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却让王秀秀浑身发冷。
就在他们即将登船时,渡口茶棚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侧妃娘娘?您怎么在这里呀?\"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寂静的渡口显得格外突兀。
周云安身形一僵。
王秀秀用尽全身力气,只看见茶棚里站着个卖花女。
是曾经在明州受过她恩惠的翠儿!
那姑娘挎着竹篮,篮中还放着几束新鲜的花朵。
\"认错人了。\"萧成快步上前挡住视线,右手却暗中摸向腰间短刀。
\"不会的!\"翠儿站在原地探头探脑,竹篮里的茉莉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侧妃娘娘上月还买过我的茉莉......\"
电光火石间,王秀秀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让她短暂地冲破了迷药的桎梏,鲜血从嘴角溢出的刹那,她终于发出一声微弱至极的呻吟:\"跑......\"
黑暗吞噬意识前,王秀秀看见翠儿转身就跑,而萧成的飞刀已经出鞘。
阳光下,刀锋闪过一道冷光,直奔翠儿后心而去。
飞刀破空的刹那,翠儿纵身跃入湍急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鲜血在河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死了。\"萧成眯眼望着翻腾的血水,收刀入鞘。
河面上人影不在,只剩下几朵茉莉花随波逐流,渐渐被染成淡粉色。
周云安盯着渐渐扩散的血色,紧了紧怀中昏迷的王秀秀,大步走向乌篷船。
\"开船!\"
不知怎的,周云安声音里竟带着罕见的焦躁。
同一时刻,云岭关外的陆景泽突然勒住缰绳。
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扬起一片尘土。
他鬼使神差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一枚护身符。
锦囊上的针脚细密整齐,是秀秀亲手所绣。
\"不对...\"陆景泽瞳孔骤缩,连日来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出口,\"无论是布料还是车辙,都是周云安故意为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暴射,\"周云安根本不在云岭关!\"
\"传令!\"陆景泽声音如雷,惊起林中飞鸟,\"全军撤回沛州城!\"
\"殿下?\"周寒愕然,手中令旗险些落地。
陆景泽已策马狂奔,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周云安根本没离开沛州!他带着秀秀又折回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回了沛州城,众人未敢有半点停留,直奔渡口而去。
玄甲卫的铁骑踏碎了渡口清晨的宁静,惊得岸边水鸟四散飞逃。
可当众人冲进渡口时,茶棚里已经空无一人。
打翻的茶壶还在递上,几朵茉莉花零落在地,早已被踩入泥中。
陆景泽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四周,只在泥地上发现了一串凌乱的脚印和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
那血迹鲜红刺目,在灰褐色的泥土上格外显眼。
他蹲下身,指尖沾起一点猩红。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河岸边的芦苇丛中传来微弱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