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敬把杨旭背上大巴车，随后和艾莉婕帮忙搬运牺牲者的遗体。
看到张泽的尸体，冷敬感觉内心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昨天他和张泽在中餐馆碰头，尽管时间紧急来不及闲聊，但明显能察觉到张泽思维敏捷，热情内敛，和自己性格很像，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他已经把张泽当成了潜在的朋友。
然而这才短短一天过去，张泽就被包裹在毯子里，和其它尸体一起暂放在大巴车下面的行李舱。
实在命运无常。
一路搬运尸体，艾莉婕的眼泪就没断过，王雨桐看到这个栗发碧眼的小姑娘鼻子红红的，便主动递来纸巾。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们。”
艾莉婕点头致意，接过纸巾擦了擦泪痕。
她给王雨桐的感觉有些矛盾，既坚强勇敢，又多愁善感，非常特别。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王雨桐看向正在和杨旭说话的冷敬。
艾莉婕点了点头，悲伤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骄傲的神色。
“你男朋友和杨旭认识吗？”
王雨桐又好奇道。
杨领事都这样了还跟冷敬说个不停，两人似乎早就认识，并且显然在聊什么很重要的事。
艾莉婕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过猜到“杨旭”应该是正在和男友说话的伤者，于是摇了摇头，“可能...认识吧。”
在冷敬面前，艾莉婕就是一张单向玻璃。
冷敬知道她所有的人际关系，反过来则不成立。
搬完遗体后，艾莉婕好奇地靠向男友，想偷听他们正在聊什么。
但她和冷敬有一种“量子纠缠”般的默契，结果还没走近就被发现了。
不过冷敬并没有避讳什么，只是当着女友的面从怀里掏出一枚U盘递给杨旭。
然后用中文问道：
“杨领事，威尔福德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报告的资料会在他的手上？”
艾莉婕愣了一下，难怪不得男友毫不避讳，原来是欺负自己不会中文。
尽管听不懂，她还是默不作声地听下去。
杨旭也看了一眼艾莉婕，同样没有避讳。
他被打掉了两颗门牙，鼻梁断裂，说话漏风而且有很重的鼻音，但还是强忍疼痛解释道：
“老威是我们的线人。这两天酒店外面一直有FbI的人在盯梢，邵有福没法直接派人把U盘转交给我，所以才把资料交给他，让他在机场和我们接头转交资料。”
“线人？”冷敬不可思议道，“但威尔福德是个圣三一的成员，两家公司的老板，我们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杨旭想了想，随后用肿胀的眼睛看着冷敬，“你知不知道，戒严当天，杜兰山庄开宴会的时候，玛丽用的松露是从哪儿来的？”
听到这话，冷敬瞪大了眼睛。
威尔福德的食品公司就是做松露进口的。
见冷敬低头不语，杨旭接着道：
“杜兰家几乎所有的进口食材都是威尔福德在供应，我们也正是借这一层关系来获取杜兰山庄的动向，暗中和你形成照应。我们还有很多线人，共同组成了情报网。”
冷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是这张情报网上的一环。”
不料杨旭却说：
“不，你不是工具——”
“你是「目的」。”
冷敬眉头紧蹙，“我是目的？”
在来北美之前，冷敬就长期接受有关部门的秘密治疗和培训，他知道自己身手不凡，远超常人，但不清楚原来自己有这么重要。
而杨旭的话也侧面印证了当时威尔福德给冷敬留下的感觉：
「所有人都为了自己这碟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更关键的是，杨旭的话能够代表官方的看法，而不是什么路边谣言。
见冷敬愣神，杨旭艰难地抬起手掌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示意他坐下再说。
于是冷敬挨着杨领事坐了下来。
见状，艾莉婕也坐到走道对面的椅子上。
虽然听不懂，但她就是想一直听。
杨旭转头看向冷敬，接着说：
“组织授意我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真相，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得把知道得消息都告诉你。”
杨旭稍稍坐正了些，缠着绷带的胳膊放在座椅扶手上，随后郑重道：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伪人’的反义词是什么？”
听到这话，冷敬觉得奇怪。
“伪人”是一个名词，名词一般没有反义词，只有形容词才有。
但他想了想，还是试着回答道：“人类？”
杨旭笑了笑，“不对。你先想想‘伪’的反义词是什么？”
“真？”
“没错。所以‘伪人’的反义词是‘真人’。”
“真人？这不是道教里面的......”
“是的，道教里的「真人」说的是洞悉宇宙本源、存养本性，达到‘与道和真’境界的修行者。”
“据《史记》记载，一名方士曾向秦始皇说‘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云气，与天地久长。’”
“后人往往把这句话的解读复杂化，其实它真正的含义就是字面意思，‘真人’不惧水火，腾云驾雾，永生不死。”
“经过研究，我们认为‘真人’是人类进化的顶端。也有人说真人是人类的源头，关于这点现在还没有定论。”
“当然，北美没有《史记》，对于真人的记载则是通过宗教典籍，一般将其称做‘亚当’与‘夏娃’。有的西方研究员不喜欢用这么神叨叨的称呼，只是把他们简单归于‘原型伪人’。”
“在过去的成千上万年里，一直有人尝试达到真人的境界。但这个进化的过程就像搓麻将，你必须在正确的时间抽到正确的牌，凑成一副大四喜加四杠，或者川麻里的绿一色。”
“不幸的是，到现在为止，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完成过这个壮举。”
“北美人也好，还是日不落、德三、USSR......历史上所有的强权都想凑齐这副牌。”
“我们国家虽然只想安生种田，踏实过日子，但奈何这个牌局就跟核武器一样，你不玩别人就会占据先机，到时候自己反受其害。”
“而你就是我们派出来的牌手。”
听完，冷敬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旭。
这些天他的大脑已经接收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信息，尽管内心震惊，但已经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治疗自己的遗传病，为了解决钱的问题答应和国安合作接受培训，后来又来到北美继续治疗。
本来只是想活命，结果整个地球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既然没有人完成过，那我们又怎么知道‘真人’真的存在？”
冷敬希望一切都只是捕风捉影。
杨旭想了想，答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真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
“又有谁敢赌祂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