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开！别围着！保持空气流通！”
苏晚晚的声音因急切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镇定。
她跪在老人身边，动作麻利地解开他领口纽扣和勒得紧紧的布腰带。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偏向一侧，防止呕吐物和分泌物堵塞气道，造成窒息。
人群里有人下意识想去掐老人的人中，还有个老太太慌忙想往老人嘴里塞自己的衣角，这是农村常见的土办法。
“别动他！谁都不准往他嘴里塞东西！”
苏晚晚厉声喝止，强撑着眩晕，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几个试图“帮忙”的人，“会让他窒息！想害死他吗？！”
那冰冷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苏晚晚迅速环顾，找到一把的铁勺，飞快地从自己旧棉袄内衬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紧紧裹在勺柄上。
接着，她用巧劲撬开老人因抽搐而紧闭的牙关，将裹着布的勺柄稳稳地塞进他上下臼齿之间，防止他在无意识的抽搐中咬伤自己的舌头。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准、稳。
“苏晚晚！你干什么！你疯了！你会害死他的！”李春燕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恶毒，“瞎逞什么能？王大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害的！到时候让你赔命！”
林茜也立刻附和：“就是！何医生这位正牌医生在这里，哪轮得到你一个寡妇动手？我看你就是想出风头想疯了！博取男人喜欢！”
何惠民皱紧眉头，刚要上前仔细查看，却被一个人不着痕迹地拦住了。
周卫东以为他要阻止苏晚晚，几乎是本能地伸出结实的手臂，挡在了何惠民和那些聒噪的女人身前。
形成一道保护的屏障。
他没有看何惠民，目光一直紧紧锁在苏晚晚忙碌而略显单薄的背影上，语气异常沉稳，“请大家相信她，安静！”
何惠民眯起眼睛，戏谑道：“你是她什么人呐？”
周卫东满脸坦荡：“革命同志！怎么，何医生有异议？不久前小雪误食毒蘑菇，还有李婶儿在村支部突然晕倒，都是苏婉救过来的。”
说着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蠢蠢欲动的李春燕和林茜，“她不是在逞能，她是真的懂医术！”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苏婉……竟然这么厉害？
何惠民看看跪在地上沉着施救的苏晚晚，每一个步骤都挑不出错处，甚至比他的还要规范熟练。
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脸上火辣辣的。
难道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却抬起手，拉住了企图上前的李春燕。
就在这时，王大爷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嗬气，剧烈的抽搐渐渐平缓下来，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瞬间爆发出如释重负的感叹。
“醒了！醒了！王叔醒过来了！”
“老天爷保佑！刚才可吓死我了！”
“苏婉……她真把人救回来了……我的乖乖……”
村民们看向苏晚晚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鄙夷、怀疑，变成了惊奇、钦佩，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苏晚晚松开手，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只觉得膝盖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周卫东担忧地看着她冷汗涔涔的脸。
苏晚晚摇摇头，借着他的力气勉强站稳，“没事。”
何惠民走上前，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王大爷的情况，确认他意识已基本恢复，只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他站起身，看向苏晚晚的目光复杂至极，脸上布满了钦佩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窘迫。
“处理得很及时，非常专业。”
这句评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晚晚轻轻吁了口气，心头的大石落下，“何医生，我给你的那个方案……”
何惠民把视线从她和周卫东身上移开，“我又不是聋子，听见了，回头会看的。”
他顿了顿，皱眉道：“你……这脸色怎么回事？”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轻嗤道：“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听闻此言，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让苏婉先去看病。
这待遇，跟之前简直天差地别。
何惠民严格按照西医的检查步骤，确认她的确是感冒引起的发烧，而且烧得不轻。
写完病历后，把一个包着几颗药片的小纸包从桌面上推过去。
“知道怎么吃吧？看你这样子恐怕烧糊涂了，绿色的是磺胺片，治感冒的，一天两次，一次四片。白色的是安乃近，现在就可以吃一颗。”
“多谢。”苏晚晚把药小心放进口袋，然后掏出一个崭新的纱布口罩。
这是她刚刚趁人不注意，紧急让系统掉落出来的。
“何医生，”她看着他，眼神异常认真，“钩虫病要防，但更要小心麻疹。现在是高发季，村里孩子多，抵抗力弱，一旦有一个……”
后果不堪设想。
苏晚晚把口罩塞进他手里，“麻疹……可以通过空气和飞沫传播的。你是医生，接触的病人多，更应该注重防护。”
何惠民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纱布口罩，猛然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这么好的细纱布口罩，在这个年头可是稀罕物，她就这么给了他？
他预想过苏晚晚可能会借机嘲讽他之前的态度，或者要求他道歉，但他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反而还在关心他的安危，提醒他注意防护。
“自己都烧成这样了还管别人？快走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何惠民有些狼狈地将口罩戴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苏晚晚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周卫东就迎了过来，很自然地想去扶她的胳膊。
苏晚晚虚弱地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周卫东也没坚持，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半步远的距离，护着她往家走。
两人一路无言，但这份沉默的陪伴，足以让苏晚晚感到一丝难得的温暖。
然而刚走到自家院子附近，就见陈冬生像个小炮仗一样从屋里猛地冲了出来，手里竟然攥着半块棱角尖锐的板砖！
“冬生！你拿着板砖要去干什么？！”苏晚晚心里猛地一跳。
陈冬生看到苏晚晚，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眼眶通红地吼道：
“妈！白婶那个老虔婆欺负小霞！二狗冤枉小霞偷他家的烂红薯干，还动手打小霞！小霞还手把他鼻子打破了，白婶就……竟然拿着剪刀追着小霞，把小霞的头发给绞了！”
他越说越气，小小的身体因为无法遏制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我要去找那老虔婆算账！我要拿板砖拍死二狗！给小霞报仇！”
苏晚晚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站住！”苏晚晚扶着旁边冰冷的土墙，“先把板砖放下！”
“我不放！”陈冬生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狠厉，“她欺负小霞！她剪小霞的头发！我要让她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原主苏婉过去的懦弱和不作为，给这孩子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每当弟弟妹妹被欺负，他都会像只被激怒的小兽一样，用最极端的方式去反击。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冬生此刻处于应激状态，简单的喝止和讲道理根本没用，甚至可能激化他的情绪，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她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冬生，你不能拿板砖过去。”
陈冬生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她：“你是不是又怕了？像以前一样，别人一告状，你就只会打我们骂我们，说我们惹事？！”
“怎么会！”苏晚晚用力将他手里攥得死紧的板砖夺了过来，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谁敢欺负你们，我豁出命去也要讨回公道！但你年纪小，力气没成年人大，真打起来会吃亏。这种事，该由妈去做！”
陈冬生震惊地抬起头，“你……你去？”
苏晚晚安抚地对他点点头，转头看向旁边同样震惊的周卫东，“卫东，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他们，我去去就回！”
她攥紧了板砖，转身就朝着白婶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