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盯着桌子看了一会儿，又去内室看了看。
内室还没烧得那么严重，只是门帘子被烧到了，很多东西被熏黑了。
祝宁看着那些东西，脑子里就开始分析，甚至脑子里最后几乎都要出现画面来——就像是演电影那样。
“被子是整齐的，叠好的，其他东西也没乱，说明死者早上起床后，还收拾了屋子。但东西很少，而且都很普通，说明死者经济状况很一般。”
“但床边放了书。说明这个人，他很喜欢看书。”
柴晏清也看到了那几个本书：“房子是租的，又带了这么多书，还有笔墨纸砚——他或许是来科举的。”
“秋后就是科举的时候，好多学子，会提前半年甚至一年来长安备考。”
“免得仓促之间赶不上。”
祝宁点点头：“原来如此。”
最后，祝宁又出去看尸体。
尸体的肢体动作略有些夸张。
而且嘴巴都是大张着的。
祝宁用自制的签子沾水捅进死者鼻孔深处，用力转了几圈，抽出来一看：“死者的确是在火场里身亡的。至于有没有其他伤，需要带回去看看。”
目前看来，是没有外伤的。
如果查不出外伤，也没有中毒。
加上门是从屋内关好的，也没有第二个人活动的痕迹，那死者应该的确是自杀。
将死者的位置用石灰圈出来之后，祝宁他们就把死者带回大理寺。
回去的路上，祝宁跟柴晏清说：“叫人调查一下死者的情况。如果要自杀，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事。”
柴晏清应一声，跟祝宁道：“我觉得不太对。科举在即，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至于轻生。”
但凡考科举的，就没有不想着通过中举来光耀门楣，青云直上的。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能。
一旦高中，那都不能用大不一样来形容，那是以后的人生，直接天翻地覆的变化。前途更是金光灿烂。
没人能放弃这样的诱惑。
所以柴晏清方才就已经吩咐了范九，让范九去打听打听。
这活儿，最适合范九了。
附近，柴晏清已经另找了个赶车的随从。
范九也可以不必整日候命了。
回到大理寺后，祝宁就准备验尸。
江许卿现在手脚麻利得很，他刚才是亲自送尸体回来的，先祝宁他们一步到的大理寺。
这会儿，验尸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连死者都摆在了验尸台上。
祝宁夸了江许卿一句，然后问他：“你想不想来验？”
江许卿顿时就来了精神，用力点头——刚才他就想提来着，怕祝宁觉得他抢功，就没好意思提。
祝宁笑了笑：“以后想验尸直接说。别扭扭捏捏的。连卢娘子都比不过。”
江许卿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颇为紧张。等看过了没人，才舒了一口气。
祝宁奇怪：“这是咋了？”
小吉“嘿嘿”笑了两声：“老师不知道，大师兄这是怕卢娘子哩。卢娘子要是听见这话，肯定要踹大师兄两脚。”
祝宁顿时觉得没眼看江许卿了：瞧你那个怂样儿！
江许卿小声辩解：“她是女娘，我又不能还手。”
小吉“嘿嘿”笑着揭短：“大师兄，你还是别说了，你就算不能还手，总能生气吧？你连生气都没跟卢娘子生过！”
祝宁揉了揉小吉的脑袋：“咱们小吉越来越聪明了！”
小吉被揉得整个人都摇摆转圈了几下，晃晃悠悠停下来，就赶紧捂着脑袋缩到了江许卿背后去，然后再探出个脑袋来：“老师，您摸完尸体洗手了吧？”
祝宁：……好好好，你小小年纪这就开始洁癖上了是吧！
她脸一板：“验尸验尸！一个个没正经的！”
小吉放了心：看来是洗过了。
江许卿就开始按部就班验尸。
先是用签子确定了是不是死在火场里的。
然后就开始小心翼翼检查死者身上每一处。
从头上开始，然后到脚尖。
再翻过来，检查后面。也是从头到脚尖。
祝宁他们就在旁边看。
不过，没有任何伤。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只有大面积的烧伤。
衣服基本都碳化了和皮肉黏在了一起。
没烧到碳化的，也就是咯吱窝底下有一点，压在身下的有一部分。但也因为烫伤缘故，基本是粘连在皮上。
一撕，就会带下一片熟透了的皮。
死者的五官很扭曲，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看着甚至有点恐怖。
江许卿查验完，就道：“没有外伤。”
他有些犹豫：“还用继续查是不是中毒吗？”
祝宁点头：“要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江许卿和小吉十分好奇：“什么问题？”
就连旁边的柴晏清也微微扬眉。
祝宁指了指死者：“我在想，人活着被火烧，怎么可能不挣扎呢？”
“要知道，多数自杀的人，都会有失败的经历。因为真到那一刻，人的本能就是求生。”
“那屋子我们去看了，不大。火烧起来，烫伤他了之后，他如果反悔，轻易就可以出去求救。”
“而且，火场死亡的人，其实都是呛死的。这种被浓烟呛到喘息不过来，空气灼热得吸一口气，都像是喉咙要被烫伤的感觉，也很难忍耐。”
祝宁道：“所以，自杀的人通常会选择上吊的原因也是这个。其他的，就容易死不成。只有上吊，就算后悔了也没用。只要身旁没有人，自己是把自己救不下来的。”
对于祝宁这个问题，柴晏清和江许卿他们都陷入了沉思。
小吉喃喃：“他没跑，会不会是因为太能忍了？”
“你看他的表情和动作，就不难看出，他很痛苦。”祝宁又看了死者一眼：“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起初昏迷了。等有了神志的时候，就已经没法跑了。”
“看看他吃了些什么吧。”祝宁犹豫了一下：“或许只是喝醉了。”
不过，听到祝宁这话，其他几个人却都下意识摇头：喝醉了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吧？火都烧身上了还不知道跑？
柴晏清点了点椅子扶手：“发现起火后，就有人组织救火了。人还冲进去灭火了。可当时人已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