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靠在冥台秋怀里的原身虚弱地张了张口。
“嗯?”
“我现在可以叫你恩师了吗?”
“……可以。”
“谢谢。”
原身终于面带微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她太累了。
两人静静坐在树梢上,雨后的枝叶挂着雨珠,嘀嗒,嘀嗒……
远处高空破了个黑漆漆的洞,星星点点闪烁着流萤,天色恢复了青白,脚下的溪流也消失不见。
等她气息沉缓,冥台秋将她抱下大树,放回了营帐小床上。
她的手还紧紧拽着冥台秋的袖子。
冥台秋身上穿的不是她原来那身,自打套了个躯壳后,也套了个普通的修士袍,此刻皱巴巴地被她捏着。
而原身的衣衫受了开脉冲击,破破烂烂巾巾片片,更为褴褛。
商城打不开,冥台秋拿灵宝仙草跟人换衣食住行所用之物,这衣服也没有多的,得找人换些回来。
她掰了掰原身的手指,没有掰开,摇摇头,割下半截袖子。
小半日一晃而过,天色渐渐暗下。
原身听到耳边窸窸窣窣之声,下意识轻轻呢喃:“……恩师。”
见对方没有回应,原身惊坐而起。
“滚!”
她抓住男仆手腕,捏碎骨头狠狠一挥!
男仆哭哭啼啼,被她没有收敛的力道一带,跌倒在地。
“小大人……奴……奴是来伺候您更衣的啊!呜呜呜……”
他的手骨已经断碎,痛得嘴唇发紫,额头浸汗。
他就说,这位小大人脾气不好,不敢伺候,可那大人非说小大人乖巧懂事,好相处。
这哪是个好相处的!
他差点就死了!
原身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套了半只袖子的新衣。
“哪儿来的衣服?”
“同您一起的那位大人给的。”
男仆抹着眼泪,见她面色稍有缓和,又战战兢兢道:“是她让奴帮您更衣,所以奴才……”
“不用了。”原身套上衣衫,瞄了他一眼,“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以后我的营帐,除了我恩师,谁也不能进。”
“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她声音一沉,衣领大敞地蹲下身,勾住男仆下巴,“谁敢进来,我就杀了谁。”
“不!小大人!奴不敢了!”男仆慌忙求饶,“奴下次再也不进来了!奴会好好替您传话,求您放过奴!求求您!”
原身掐着他的下巴狠狠一甩,冷笑起身系起了衣服,一边系,一边用脚狠狠碾了碾他断歪的手背。
“啊啊啊啊!”男仆痛到差点晕死过去,“小大人!呜呜呜……奴、奴真的错了!呜呜呜……”
“外面是什么声儿?”
原身扣好衣领,又去系腰带。
“呜呜呜……敌军昨夜出了变故……死了很多人,呜呜呜……冥将军打了大胜仗,正在庆祝。”
“我恩师呢?”
“大人……呜呜呜……大人在篝火旁。”
原身终于将脚一挪。
“自己找个女人把手治了。”她垂眸,“知道怎么跟我恩师说吧?”
男仆吓得后缩,“知……奴知道。”
原身静静等着。
男仆会意,忙道,“我的手跟小大人没关系,是自己摔的。”
“还有呢?”
“还有?……小、小大人很配合奴,更衣时候没有发生任何事。”
原身终于满意。
“滚吧。”
男仆如临大赦,喜极而泣,磕头谢恩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刚跑了几步,人一下顿住,嘭一下,直直倒下。
周边的仆人唤来女兵查看,见他心脏骤停已经猝死,赶紧将他拖出去处理了。
原身看着自己的手,咧开了嘴。
这力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掌控千万倍啊……
她捡起落在床边的半截袖子,轻轻叠起,放到床上。
而后掀帘而出。
帘子掀开的同时,那张脸也变回了无害的稚气。
“恩师。”
原身走近篝火,穿过饮酒热舞的女兵,走到冥台秋身旁,与她并肩而坐。
她们坐在松软的草垛上,周身摆满装着烤肉鲜果的盘子,还有一坛坛甜酿。
冥将军和她夫人正在篝火的另一头,抱着冥玄翼,相互依偎。
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他们面上,落下一片闪烁的橘红。
原身随手尝了一口。
“呸!”
夹生还带血的。
恩师喜欢吃全熟。
她想也没想,端起一盘烤肉,撞开摇臂摆臀的女兵,蹲到火堆前仔仔细细烤了起来。
冥台秋注视着她,一边喝着果酿,一边思考着她身边可能存在的核心数据。
原身很快走了回来,将烤香的灵兽肉放到冥台秋手边。
那香气……
冥台秋动了动鼻子,手就伸了过去。
每一块油脂饱满的烤肉都被干净的宽叶包着,吃起来也很方便。
“谢谢您。”原身微笑,“这身衣服很合适。”
她望着冥台秋,先一步拆开新的一坛果酿,递给她。
“现在我能知道恩师的名字了吗?”
她眼里带着期待。
冥台秋看着她,仰头喝了两口,“为什么非要知道我的名字。”
就算说了,一个躯壳结束后,她也不会记得。
“如果有一天,您不见了,我可以找您啊。”
她弯弯眼眸。
“我叫冥台秋。”
原身微微一怔。
“恩师,您是不是在逗我玩?我十六了,算上虚岁,父亲肚子里时间,已经成年,不是小孩子。”
冥台秋后仰,又喝了两口果酿,笑着擦擦嘴角,“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您也姓冥吗……”她默了默,“那您为何要找与您同名同姓之人呢?”
冥台秋目光落在火焰之上,伴着激荡的歌声,一群女兵在火光前加快了舞蹈。
“因为……”
她拉长了声调,忽地看向原身。
原身疑惑,扬起长眉。
反正她也不会记得……
“因为我不是这里人。”冥台秋话音一顿,在原身惊诧的目光中继续道,“我自遥远的未来而来,找她……是为拿一个东西。”
原身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良久,她忽地一笑,笑容却很僵硬。
“恩师,您又逗我。”
“您若不是这里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而且未来什么的……怎么可能。您醉了。”
如果冥台秋说的是真的,那她消失之后,她该去哪儿找她?
如果有一天冥台秋不再回来,她又该怎么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