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历法1020年6月12日·静漪轩外
暮色四合，静漪轩的琉璃瓦上流转着最后一抹晚霞。殿内隐约传出女子娇笑与男子低语，守在门外的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多听一句。
墨清璃的贴身侍女碧珠踮着脚从回廊转角处退开，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回明月宫。她心跳如鼓，额头沁出细汗——这消息报回去，主子不知要发多大脾气。
\"当真一日未出？\"墨清璃正在对镜试戴一支金凤步摇，闻言手指一颤，尖锐的簪尾在颈侧划出一道红痕。
碧珠扑通跪下：\"奴婢亲眼所见，三餐都是青鸾、紫燕两个丫头送进去的。午时神龙王还亲自到门口吩咐备热水...\"她声音越来越小，\"听、听小厨房说，要的是洛姑娘最喜欢的玫瑰香露。\"
\"啪！\"
翡翠梳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墨清璃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柳眉几乎倒竖：\"那个玄天宗的贱人！仗着有几分姿色，竟敢独占神龙王一整日！\"她猛地转身，妆台上胭脂水粉扫落一地，\"去！立刻去告诉我父亲！\"
碧珠连滚带爬地退出内室，差点撞上端着安神茶进来的老嬷嬷。墨清璃一把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绣鞋上也不觉疼。她盯着铜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明明比洛清璃更艳丽，为何神龙王这些日子来越发少来？
\"不过是个江湖女子...\"她咬牙切齿地低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也配与我平起平坐？备笔墨！\"墨清璃突然厉声道。她必须让父亲知道，当初反对龙英雄纳洛清璃为妃是对的。如今这贱人尚未正式入宫就已如此得宠，若真给了名分还了得？
墨府·书房
\"混账！\"
墨文轩将女儿的密信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点。侍立在侧的心腹谋士屏息垂首，不敢触他霉头。
\"不过是个江湖门派的女子，神龙王竟为她荒废朝政！\"他来回踱步，腰间玉珏叮当作响。昨天那场御前辩论历历在目——他引经据典力陈纳江湖女子为妃的弊端，龙英雄却只淡淡道：\"本王的家事，不劳墨卿挂心。\"
当时只当是龙英雄一时兴起，没想到...
\"大人，此事或可运作。\"谋士小心翼翼道，\"太常寺李大人、光禄勋周大人向来对江湖势力介入朝堂不满。若知神龙王为玄天宗女子...\"
墨文轩眯起眼睛。不错，明日早朝正是机会。龙英雄既敢为一己私欲废弛朝务，就别怪他借题发挥。他提笔疾书，吹干墨迹时，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了，龙英雄竟还在那女人处！
凤仪宫·寝殿
月璃王妃倚在窗边软榻上，任侍女为她梳理长发。铜镜映出她温婉的眉眼，眼角已有细纹若隐若现。
\"娘娘，该安歇了。\"老嬷嬷轻声劝道，\"明日还要接见各宫请安。\"
月璃恍若未闻，\"静漪轩那边...\"她犹豫着开口。
贴身侍女梅香立刻会意：\"神龙王一日未出，刚传了宵夜。\"
月璃指尖一颤，扯断几根青丝。她该高兴的——英雄这些年难得对谁如此上心。洛清璃来后，他眉间戾气都淡了几分。可心底那点酸涩却如附骨之疽...
\"娘娘别多想。\"梅香接过玉梳，\"任谁再得宠，也越不过您去。神龙王每月初一十五不都...\"
\"我岂是妒妇？\"月璃轻叹，\"只是...\"她望向窗外凝霜阁的方向。当年风雪梅遇刺后，英雄就再未展颜。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洛清璃能让他开怀，若被朝中那些老顽固...
\"备些安神的香丸，明日给静漪轩送去。\"她突然道，\"洛姑娘初来，怕是不惯宫中气候。\"
梅香瞪大眼睛：\"娘娘！那香丸是陛下特意...\"
\"照我说的做。\"月璃抚过木剑上\"生死与共\"的刻痕，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欢喜，我便欢喜。\"
凝霜阁
风雪梅独坐琴台，指尖拨过冰弦，不成调的散音在空荡的殿内回响。自从去年那场刺杀后，她的《广陵散》就再未弹全过。
\"娘娘，夜深露重...\"侍女捧着披风欲言又止。
风氏恍若未闻，苍白的指尖按在弦上。她还记得龙英雄抱她杀出重围时，他颤抖的手和赤红的眼。可自那日后，他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太医说她是惊悸过度需要静养，可她知道——英雄每次见她，都会想起那日的无力感。
\"听说...神龙王今日在静漪轩。\"侍女小心翼翼道。
\"铮！\"
琴弦应声而断，在她指腹割开一道细口。殷红血珠滚落在焦尾琴上。
\"挺好的。\"风雪梅突然笑了，用帕子按住伤口，\"洛姑娘活泼，能逗他开心。\"不像她，连笑都带着药香苦气。
侍女递上药粉却被推开。风氏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恰能看到静漪轩的一角飞檐。三更灯火仍亮着，隐约有箫声传来。是了，洛清璃擅箫，英雄曾赞其\"有穿云裂石之音\"。
明月宫·子时
墨清璃盯着铜漏，指尖不耐烦地敲击案几。父亲回信应该到了，莫非...
\"小姐！\"碧珠气喘吁吁跑进来，\"墨大人传话，说明日早朝自有安排，让您...\"她吞吞吐吐，\"让您暂忍一时之气。\"
\"忍？\"墨清璃美目圆睁，\"我忍得还不够？\"自洛清璃入宫，龙英雄已有半月未召她侍寝。昨日特意炖了参汤送去书房，却听闻英雄早去了静漪轩赏荷！
她突然起身，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只瓷瓶。碧珠倒吸冷气——那是墨家秘传的\"朱颜改\"，沾肤即溃...
\"小姐三思！若被查出...\"
\"蠢货！谁说要毒死她了？\"墨清璃冷笑，\"听闻玄天宗弟子最重容貌...\"她拔开瓶塞，幽香浮动中，镜中容颜扭曲如鬼魅，\"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窗外惊雷炸响，盛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静漪轩的灯火在雨幕中朦胧如豆，而六宫各处的算计，却比夜色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