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到底是残屋破房,四处漏水,没多久,地上便已经满是泥水。
屋内毒烟飘荡,也不知燕伍往瓦罐里头下了多少料,整间屋内都是那个味道,凝而不散,连他自己那头跛脚的老马也没放过,一同被迷倒在地。
这烟对炼气修士有效,却影响不了筑成仙基的安生,但这味道愈发浓郁,让人有些反胃了。
安生蹙起眉头,见好哥俩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便呼出一口气,散了毒烟。
他凑近,伸手探了探脉搏,果然都活得好好的,只是体内穴窍开得天马行空,东一处西一处,竟然连一道完整贯通的经络都没有。
难怪这两位宁愿被淋成落汤鸡也不用灵力护身,他们能存储在体内的灵力太少,又得预留斗法需要的灵力,可以说恨不得把一缕灵力掰成两份来用。
不仅如此,他们炼化的灵炁也毫无章法,体内气息驳杂,想来是修行的功法本就残缺,没有教他们如何提炼所需要的灵炁。
『倒是没什么威胁,只是天目山……』
“我说这边的灵机怎么有些熟悉……”
安生喃喃着,将两人扶了起来,把他们搬到墙边靠着,又看了一眼瓦罐,内里火已经灭了,仍然残留着迷香的味道。
少年打了个响指,火就又烧了起来,腾起滚滚热气。
难得遇见两个菜鸡,安生自然要打探清楚情报,他没再去理会两人,只是站在门边看雨,这雨下了一整夜,也算渐渐平歇了。
阴云散开,一抹月华自云中淌了下来。
苦境的月光……
太阴娘娘去往天外,再不曾显世,这轮祂所留下来的明月,仍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照耀着苦境的众生。
只要这月华仍然流淌,太阴就仍然是诸阴之首,世间至道。
少年心头一动,目光向远处望去,渐渐消褪的夜色里,隐约能望见辽阔原野尽头起伏的群山,在月光中显得朦胧而又妖异。
十万大山。
『原来从夏人的角度望过去,山越是这副模样……』
这思量着,身后响起微弱的喘息声,安生回过头,正看见燕伍眼皮微微一动,却仍然紧闭着双眸。
没多久,柳三也身子一颤,却仍然倚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装睡是吧。
安生唇角微微上扬,走到瓦罐前,开口说道:“两位老哥,外头已经没雨了。”
两人缓缓睁开眼,神色茫然,都装出一副刚刚苏醒的模样,柳三在偷瞄已经掉在一旁的剑,而燕伍的手则探向自己系在腰间的布袋。
“两位老哥这是怎么了?方才看你俩倒在地上,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已经被什么脏东西害了呢。”
安生笑着问道:“你俩是结伴来的吗?这地方不太平,多个人是会稳妥一点。”
两人都有些发愣,对视一眼,燕伍先开口:“啊,对,那个,我们来,混口饭吃,混口饭吃……你是?”
“我啊,我家住在阴山上头……”
少年没什么心机,别人一问就一股脑全说出来:“我在家里修行了好些年,实在耐不住寂寞,听说这边有机缘,就过来见见世面。”
‘阴山,你听过吗?’
柳三询问似地看向燕伍,两人都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得明白对方的意思,燕伍隐晦地摇了摇头。
『苦境那么多隐世仙家,谁知道阴山是在哪个犄角里的?只是这人……』
燕伍舔了舔嘴唇,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一旁的柳三显然想到一块去了,呼吸微微急促。
安生颇为好笑地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一股子又苦又涩的恶意飘了过来,他佯装不察,好奇地问道: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位来这里作甚?莫非也是要去天目山?”
“啊?你也是?”
柳三先是一惊,然后笑道:“你瞧瞧,这不就是缘分,还好遇见了你,不然我俩说不定就真给害了。”
安生也颇为赞同:“都是缘分啊,”
这下轮到燕伍纳闷了,这天目山他知道,以前有过几场大战在上面,但这两人都要去,莫非真有什么机缘?
“好了,你们也醒了,雨也停了,那我就继续赶路了。”
安生轻快地说道,趁着月光,朝远处连绵的群山慢慢走去,两人默默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一直到有些距离,柳三才收回目光,望向燕伍:“咱哥俩也不打了吧?”
“这么大一头肥羊在前面,自然不打。”燕伍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仍然躺在地上的老马。
非是妖兽,被那毒烟一熏,眼看是活不成了。
“你赔我的马。”
“找他要去。”柳三抱着剑,目光仍然追着月光下少年的身影,开口道:“光是这张脸,出身就定然非富即贵。”
“呵,你那点小咒,小心别人家传的护身法器。”
燕伍冷笑一声,只是不知这话是在规劝还是在引诱。
“你就说干不干吧,我看老哥也在这鬼地方呆有段时日了,就不想发一波横财,然后找个地方清修?”
柳三道,燕伍往边上啐了一口:“干,怎么不干?”
他将瓦罐收好,柳三则帮他把马背上的东西带上,然后运功一路小跑,很快就追上了安生:“欸,欸,少侠,等等我们,我们一起去天目山,一路上也算有个接应。”
少年回过头,见两人跟了上来,却是高兴地笑了起来:“也好,那就有劳两位老哥多多关照了。”
燕伍柳三相视一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窃喜和狠辣。
『关照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