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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八十一回

知县端坐在官轿前,眼神如炬,沉声道:“把那两个闹事的人带过来!”衙役们立即行动,将张福和李四押解到轿前。两人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知县目光如刀,扫视着二人,冷冷问道:“你们二人姓甚名谁?”张福身体微微一颤,赶忙说道:“小人张福,人送外号抓天鹞鹰。”李四也不敢怠慢,声音有些发颤:“小人李四,人称过街老鼠。”

“到底是谁把和尚打死的?”知县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四眼珠一转,急忙说道:“回老爷,是张福下的狠手,小人一直在旁边劝架,根本拉不住他!”张福一听,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反驳:“明明是李四打死的,他这是血口喷人!”

知县见二人互相推诿,怒拍轿边:“你们两个混帐东西!到底谁是凶手,如实招来!”李四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找到了脱身之计,指着张福的手说道:“老爷您看,张福手上还有血迹,小人手上干干净净,这不是铁证吗?”

知县眉头紧皱,立即吩咐衙役查验。果然,张福掌心的血迹清晰可见。知县怒喝道:“张福,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张福心中一阵绝望,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咬了咬牙,说道:“回老爷,和尚确实是我打死的。但北门外高家钱铺门口,刘二混被杀一案,是李四干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知县也愣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原来,张福和李四本是破落户出身,整日游手好闲,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们在外面结交了不少有钱的浪荡子弟,一旦发现有人钱财颇丰,便想尽办法与其套近乎。遇到爱吃的人,就先请对方吃饭;遇到爱玩乐的人,就陪着一起消遣。时间久了,便将这些人带到家中,让自己的妻子去勾引,而他们则假装不知情,以好朋友的身份,向这些人借钱、借物。

李四杀害刘二混,也是因为贪图钱财。刘二混的本家给了他几百两银子,李四见钱眼开,将刘二混请到家中,好吃好喝招待。李四的妻子也趁机勾引刘二混,涉世未深的刘二混很快就陷入其中,将自己的银子大把大把地花在李四家中。等刘二混的银子花完了,李四便想将他赶走。刘二混却赖着不走,理直气壮地说:“我把钱都花在你们家里了,现在无处可去,你们能吃能喝,我为什么不能?”

李四心中又急又恨,却毫无办法。这天,张福和李四在酒馆喝酒,李四忍不住抱怨:“三哥,你看看那个刘二混,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还赖着不走,实在太可恨了!我打算把他约出来喝酒,灌醉后杀了他,你能不能帮我一把?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绝不含糊!”张福心中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两人平日里狼狈为奸,便点头答应:“行,就这么办!”

第二天,两人将刘二混约出来,不断地给他灌酒。刘二混本就心中烦闷,不知不觉间就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李四背着刘二混,张福在后面跟着,趁着二更天,街上无人,走到了高家钱铺门口。李四平日里就和高家钱铺有仇,因为换银子时,钱铺说他给的钱数不对,两人经常争吵。此时,李四心中恶念顿生:“干脆把刘二混杀在这里,让高家钱铺也吃一场官司!”于是,他将刘二混放在地上,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钢刀,狠狠一刀,结果了刘二混的性命。之后,两人匆匆回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张福心中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背下所有罪名,既然李四想把和尚之死的罪名推到他身上,那他也不能让李四好过,这才将刘二混被杀的真相说了出来。张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知县听完,怒不可遏:“你们二人简直丧心病狂!”转头又问李四:“他说的可是实情?”

李四脸色苍白,双腿不停地颤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张福出的主意,他也帮我了……”知县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喝道:“来人!先将这两个恶徒押起来,本县要先验尸!”

正要吩咐仵作验尸时,知县突然想起济公留下的字柬,心中一动:“和尚让我从东门外回来,轿子一落地就看字柬,我倒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他掏出字柬,拆开一看,上面写着:“贫僧今日必死,老爷前来验尸。吩咐仵作莫相移,休叫贫僧露体。”知县心中暗自惊叹,济公果然神机妙算,于是立刻吩咐仵作:“验尸时不准移动尸体,也不准脱去衣物,只查验头部的伤口即可。”

仵作领命,仔细查验后回禀:“老爷,和尚后脑海有一道二寸多长、三寸多宽的伤口,伤及要害,导致死亡。”知县点了点头,让招房先生记录下验尸情况,又吩咐用草席将和尚的尸体盖上,派地方官看守,自己则带着张福和李四返回县衙。

知县走后,地方官和衙役们围在尸体旁,议论纷纷。地方官心中好奇,忍不住说:“刘头,你说这和尚的脑袋怎么一拳就打碎了?实在太奇怪了。”刘头也摇了摇头,满脸疑惑:“我也觉得蹊跷,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酒馆掌柜一脸惋惜地说:“可惜了这位和尚,他一来,我这店里的生意就红火起来,简直就是我们的财神爷。要是他没死,我每天都管他两顿饭!”地方官笑骂道:“你就别做梦了,我倒要看看这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便走上前去,掀开草席。

突然,和尚朝他龇牙咧嘴动了一下。地方官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大喊道:“不好了!死尸动了!”其他衙役闻讯赶来,忙问:“怎么回事?”地方官声音颤抖地说:“死尸朝我笑了!”一个衙役不信,嗤笑道:“你别胡说了,死了的人怎么会笑,肯定是你看花眼了,我去看看。”

可当这个衙役刚掀开草席,和尚突然翻身坐起,摸了摸脑袋,喊了声:“哎哟!”随后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南跑。众人见状,惊慌失措,大喊:“快截住他,走尸啦!”大家都害怕被“走尸”碰到,纷纷躲避,眼睁睁地看着和尚跑出南门。

和尚一路往东,跑到东南城门边,往北一拐,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此人身高不足五尺,头戴紫金帽,身穿紫箭袖袍,腰间系着丝绦,脚蹬薄底靴子,面皮微紫,眉眼神情透着凶狠,耳朵边还长着两撮黑毛,手中提着一个包袱。和尚心中一动:“龙游县这两条命案的关键,恐怕就在此人身上了。”

和尚眼珠一转,故意大声自言自语:“这龙游县和别的地方可不一样,要是外乡人来这儿吃东西,不懂规矩,肯定会被人笑话。”矮子听到和尚的话,心中暗自思量:“我初来乍到,确实人生地不熟,不如跟着这和尚,看他点什么我就点什么,省得露怯。”于是,便悄悄地跟在和尚身后。

两人来到东门关乡,走进路北的一家酒馆。和尚大大咧咧地一脚蹬在板凳上,喊道:“小子,拿壶酒来!”矮子见状,以为这是当地的规矩,也有样学样,脚蹬板凳,喊道:“小子,给我也来壶酒!”跑堂的看到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小声对和尚说:“大师父,这样叫人不太礼貌,还是别这么称呼了。”和尚哈哈一笑:“是我错了。给我来壶酒,再来个两层皮有馅的。”跑堂的在心里直嘀咕,觉得这和尚连馅饼都不会说。

矮子见和尚点了这些,也跟着说:“小子,给我来壶好酒,也要个两层皮有馅的。”跑堂的心想:“这两人倒是有意思,连点菜都一模一样。”便给两人各上了一壶酒和一个馅饼。

和尚拿起一根筷子,从馅饼中间扎进去,轻轻一挑,一口就咬下半个,还说道:“吃这东西,要是不会吃,可就要闹笑话了。”矮子照着和尚的样子,用筷子一挑,刚咬一口,就被里面的热气和油烫得直咧嘴,不停地吸气。

和尚见状,心中暗自好笑,一连要了十壶酒、十碟馅饼。矮子不想被人看扁,也跟着要了同样的数量。吃完后,和尚举起十个碟子,做出要摔的姿势。矮子不假思索,也跟着撒手,碟子“哗啦”一声摔得粉碎。而和尚却稳稳地握住了碟子,哈哈大笑道:“你这冤家小子,上我的当了!”

矮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和尚戏弄了,顿时恼羞成怒,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和尚骂道:“好你个臭和尚,竟敢耍我!我跟你没完!”和尚却不慌不忙,笑着将碟子朝矮子脸上扔去,锋利的瓷片划破了矮子的额头,鲜血瞬间流了下来。矮子彻底被激怒,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随手掏出腰间的武器,恶狠狠地朝和尚扑了过来……这场冲突将会如何收场?和尚又能否顺利揭开案件的真相?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二回

济公手腕轻抖,手中碟子如飞镖般朝矮子面门砍去。锋利的瓷片划破矮子额头,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流下。矮子摸了把脸上的血,眼中腾起熊熊怒火,心中暗骂:“好个臭和尚,竟敢当众羞辱我!今日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他一把甩下手中包袱,从腰间抽出短刀,怒吼道:“和尚!拿命来!”

济公却不慌不忙,咧嘴一笑,转身拔腿就跑。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杀人啦!”矮子被怒火冲昏了头,紧追不舍,嘴里还不停地叫骂:“臭和尚!你上天,我追到灵霄殿;你入地,我追到水晶宫!今日定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酒馆伙计望着满地狼藉的碎碟子,又看看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暗自思忖:“好啊!这两人吃完霸王餐,还装模作样打架,想借机逃单!当我这酒馆是好欺负的?”他抄起算盘,三步并作两步追出门去,扯着嗓子喊道:“二位留步!二十壶酒,二十碟馅饼的钱还没付呢!不给钱可别想走!”

济公头也不回,一路狂奔进了东门。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惊呼声此起彼伏。矮子紧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和尚跑了!”他边追边喘着粗气,嘴里还不忘威胁:“臭和尚,你跑不掉的!”

当跑到十字街时,济公正巧撞见杨国栋和尹士雄。原来,这两人此前奉命寻找济公,一路追到五里碑都不见踪影,只好无奈折返。此时,杨国栋正满心懊恼地对尹士雄说:“这和尚神出鬼没的,怕是追不上了,咱们先回去吧。”

就在这时,地方官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拦住两人问道:“尹头、杨头,你们瞧见那具死尸了吗?”尹士雄一头雾水:“什么死尸?”地方官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解释:“就是在我管辖地段,有个穷和尚被抓天鹞鹰张福和过街老鼠李四打死了。可谁能想到,这死尸竟然‘走尸’了,还跑出南门去了!”

杨国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颤抖:“糟了!难道是济公被打死了?”尹士雄倒是镇定些,安抚道:“杨头别急,济公神通广大,说不定有什么妙计,死不了的。咱们先回去看看情况。”

三人正说着,忽见济公慌慌张张地从正东跑来。地方官人吓得脸色煞白,大喊一声:“死尸来了!”杨国栋和尹士雄赶忙迎上去,焦急地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济公喘着粗气,神情慌张地说:“不好了!我和这人有场官司,可别让他跑了!”

尹士雄和杨国栋立刻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紧追不舍的矮子。尹士雄亮出铁链,大声喝道:“朋友,别走了!跟和尚去打场官司吧!”矮子此时还在气头上,梗着脖子喊道:“打就打!我还怕他不成!”

尹士雄熟练地一抖铁链,将矮子锁住。矮子却不服气地嚷嚷道:“和尚打官司,凭什么锁我?”尹士雄冷笑道:“我们老爷有吩咐,凡俗之人与出家人打官司,先锁凡俗之人。你就乖乖跟我们走吧!”

正说着,酒馆伙计满头大汗地追了上来,一把拦住众人:“别走!他们还没付酒钱呢!这两人吃了二十碟馅饼、二十壶酒,摔了碟子就想跑!”杨国栋一看是酒馆伙计,赶忙说道:“刘伙计,这事我来处理,酒钱记我账上,回头我给你送去。”伙计一听,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杨大爷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济公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赶紧上衙门打官司去!”地方官人凑到杨国栋跟前,小声说:“杨头,麻烦你跟老爷说一声,大师父又活过来了,我就不上衙门了。”杨国栋点点头:“行,你先回去吧。”

众人正准备往衙门走,路西酒铺的孙掌柜突然跑出来,冲着杨国栋喊道:“杨大爷,节哀啊!”杨国栋一愣,满脸疑惑:“我哀什么?”孙掌柜指了指济公,气呼呼地说:“不是杨大奶奶去世了吗?就是这位大师父告诉我的!”

杨国栋转头看向济公:“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济公笑嘻嘻地说:“我跟他开玩笑呢!谁叫他平日里净干些写花账骗人的勾当。”孙掌柜一听,更急了:“好你个臭和尚!我都买好吊唁礼物了,你得赔我!”杨国栋赶忙打圆场:“孙贤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了。这位和尚不是外人。”

尹士雄也忍不住说道:“师父,人家媳妇本来就病着,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济公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一咒十年旺,保准没事!”杨国栋一听,赶紧求情:“师父,您慈悲慈悲,给我块药,救救我媳妇吧。”济公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药递给了他。

这时,被锁住的矮子忍不住问道:“这和尚到底是哪庙里的?”尹士雄一脸得意地说:“你听好了,能跟这位打官司,是你露脸的机会!他就是灵隐寺大名鼎鼎的济颠和尚!”

矮子一听“济颠”二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大惊:“坏了!怎么偏偏惹上了这个煞星!要是被他揪到官府,我那些事可就全暴露了!”他眼珠一转,突然猛地一抖铁链,借着惯性纵身一跃,竟直接蹿上了房顶。

济公见状,大声喊道:“别让他跑了!龙游县这两条命案,全在他一人身上!”原来,这矮子名叫徐沛,外号小神飞,是西川路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而龙游县这一系列命案,背后更是隐藏着一段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且说南门外三清观的老道叶秋霜,早年也是绿林中人,后来出家修道,偶然间得到一部邪书《阴魔宝录》。书中记载着各种邪术秘法,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甚至还能捉妖拘鬼。这天,他正在观中修炼,昔日绿林好友、西川五鬼之一的开风鬼李兆明前来拜访。

李兆明一脸落魄地说:“道兄,西川绿林窝子被端了,我如今无处可去,还望道兄收留。”叶秋霜念及旧情,便将他留在观中。李兆明见叶秋霜每日修炼,心中好奇,便询问练的是什么功夫。叶秋霜得意地拿出《阴魔宝录》,却又故意说道:“这功夫你练不了,一天得磕一千个头呢。”

李兆明心中顿时起了疑窦,暗自寻思:“哼!分明是不想教我,还找借口!”心中对叶秋霜的怨恨也越来越深。恰逢高折桂请叶秋霜捉妖,李兆明得知后,便暗中尾随。在法台上,趁着叶秋霜专心捉妖时,李兆明突然出手,一刀将其斩杀,抢走了《阴魔宝录》。

此后,李兆明躲在德兴杨家店,每日研读邪书、修炼邪术。这天,他在店门口撞见了前来投奔的小神飞徐沛。徐沛得知李兆明得了奇书,便央求道:“大哥,你教教我呗!”李兆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要练也行,得找个幼女天灵盖来,练了就能有千里眼、顺风耳。”

徐沛头脑简单,信以为真,便四处寻找幼女天灵盖。可他四处碰壁,问谁都不肯告诉他坟中埋的是什么人。正心烦意乱时,遇见了昼瘸僧冯元志。这冯元志也是西川大盗,白天装瘸子掩人耳目,晚上却是飞檐走壁的高手。

冯元志与李兆明素有仇怨,此番见徐沛被耍,心中暗喜,计上心来:“徐贤弟,你可真老实,他这是耍你呢!今晚我帮你,咱们杀了他,抢了书!”徐沛一听,当即答应。

当晚二更时分,两人悄悄摸到德兴店。冯元志在外面望风,徐沛潜入上房。见李兆明趴在桌上熟睡,徐沛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抢走了《阴魔宝录》。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杀人啦!”徐沛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这喊声正是济公所发。之后,冯元志趁柴元禄、杜振英出去寻找济公时,偷偷潜入房间,盗走了捉拿华云龙的公文。等徐沛出来,两人一合计,决定前往开化县铁佛寺,投奔金眼佛姜天瑞。据说姜天瑞正在广邀绿林好汉,修建夹壁墙和地窖,准备作为绿林人的藏身之所。

两人一路急行,来到一座树林边。正走着,忽见对面来了一人。两人定睛一看,心中大喜,正所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来人究竟是谁?这场错综复杂的案件又将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三回

昼瘸僧冯元志与小神飞徐沛匆匆赶路时,忽见对面走来一人,正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乾坤盗鼠华云龙。二人眼中一亮,赶忙上前施礼:“华二哥,许久不见,您这是从哪儿来?”华云龙长叹一声,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我从蓬莱观逃出来,好险啊!差点被陆通那厮活活摔死!”

冯元志好奇追问究竟,华云龙便将自己如何被陆通追捕、九死一生的经历细细道来。冯元志听罢,神秘一笑:“华二哥别急,有件事准能让你放宽心——我把官府捉拿你的海捕公文盗来了!”华云龙闻言大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当真?那可太好了!”冯元志便将杀死李兆明、徐沛夺得天书、又在店里盗走公文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华云龙。

华云龙恍然大悟,又问:“你们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冯元志答道:“去开化县铁佛寺。金眼佛姜天瑞撒了绿林帖,邀了不少朋友,正打算一起修夹壁墙和地窖,以后咱们绿林人有了麻烦,也好有个藏身之处。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华云龙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也好,多个伴儿路上也安全。”

三人一路同行,抵达开化县铁佛寺时,只见庙里庙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们拉住一个路人询问,才知道原来是“铁佛显圣,口吐人言”,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三人穿过人群,直奔庙后,只见金眼佛姜天瑞正独自在庙中。

三人连忙上前行礼,冯元志问道:“姜大哥,其他兄弟们呢?”姜天瑞笑道:“大伙儿都分四路出去‘做买卖’了。这儿还有几位兄弟,叫他们出来跟你们认识认识。”不一会儿,几个绿林好汉从偏殿走出,彼此寒暄一番后,姜天瑞问:“三位从哪儿来?一路上可有什么见闻?”

华云龙便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徐沛也跟着讲了自己如何得书、如何杀人的经过。姜天瑞一听徐沛提到《阴魔宝录》,眼睛顿时一亮:“徐贤弟,你这书我瞧瞧行不?”徐沛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将书递了过去。姜天瑞翻了几页,忽然说:“徐贤弟,这书你留着也没用,不如给我吧。”

徐沛心中顿时不悦,暗暗想道:“这书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还没研究明白呢,你说要就给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他瞧着姜天瑞魁梧的身形和腰间的佩刀,又不敢直接反驳,只好咬着牙点点头,把不满咽进肚子里。

华云龙在一旁瞧出了徐沛的不痛快,也担心济公追来会连累众人,便起身告辞:“我心里总不踏实,怕济颠和尚找来,到时候拖累各位兄弟,我还是先走为妙。”姜天瑞一听,拍案而起:“众位兄弟,谁有胆量去龙游县杀了济颠和尚,把他的人头带来?也算替华二弟出了这口恶气!”

徐沛心中正窝着火,暗想:“姜天瑞你抢我书,我也不让你好过!我去龙游县,要是犯了事,就把你们都供出来,大家一起倒霉!”于是他立刻站出来:“我去!”姜天瑞哈哈大笑:“好!徐贤弟果然是条好汉,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徐沛揣着一肚子怨气上路,这天走到龙游县东南城角,正巧碰见济公。济公摇头晃脑地念道:“龙游县这地方可不像别处,在饭馆吃饭要是不懂规矩,多花钱不说,还得让人笑话。”徐沛本就是个直脾气,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有什么规矩!”便跟着济公进了酒馆,谁知竟中了济公的圈套,被尹士雄等人锁住。

徐沛起初还想打官司,但一听“济颠”二字,顿时慌了神:“糟了!这和尚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被他带到衙门,我的老底儿可就全揭了!”于是他趁人不备,纵身蹿上房顶,打算逃走。济公见状,口中默念咒语,伸手一指:“奄敕令赫!”徐沛只觉浑身一麻,竟动弹不得,被尹士雄和杨国栋揪下房来。

众人押着徐沛来到龙游县衙门,此时知县正在审问张福和李四。听说济公没死,还抓了个贼人,知县连忙吩咐有请。济公带着徐沛上堂,知县一看,连忙起身施礼:“圣僧请坐。这贼人叫什么名字?”徐沛知道瞒不过去,便如实交代:“回老爷,小人叫小神飞徐沛。东门外杨家店的和尚,是开风鬼李兆明杀的;南门外的老道叶秋霜,是李兆明杀的。我杀李兆明,就算是给他抵命了,跟我没关系。”

知县一拍惊堂木:“休要胡说!店里的和尚是不是你杀的?公文是不是你盗的?”徐沛急忙分辨:“公文不是我盗的,是昼瘸僧冯元志盗的!他和华云龙都在开化县铁佛寺,那儿还有好多绿林人呢!”知县不再多问,吩咐将徐沛打入大牢,又对济公说:“还请圣僧辛苦一趟,带着我的班头去办案,务必将贼人一网打尽。”济公点点头:“没问题,老爷准备一套文书,我带杨国栋、尹士雄、柴元禄、杜振英四人去就行。”

知县立刻备好文书,交给杨国栋。济公带着四位班头出了衙门,一路前行。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唱道:“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歌声中满是对世事的感慨。

正唱着,忽听身后有人念道:“无量佛。”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老道缓步走来。他头戴九梁道巾,身穿古铜色道袍,腰间系着丝绦,脚蹬白袜云鞋,面色清癯,银髯飘飘,身旁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童子,一个扛着宝剑、挂着葫芦,一个扛着雨盖、挂着包裹,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道边走边念:“玉殿琼楼,金锁银钩,总不如山谷清幽……”济公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走了一会儿,济公忽然捂着腰喊:“哎呀,不得了!我腰疼、腿疼、肚子疼、脑袋疼,走不了啦!”杨国栋连忙上前询问:“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济公皱着眉头说:“我怕是要死了,走不动了。”

尹士雄不知济公底细,也凑过来问:“师父,您哪儿不舒服?”济公哼哼唧唧地说:“心里发堵,嘴里发苦,眼睛发花……”柴元禄在一旁嘟囔:“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他和杜振英干脆蹲在一边,不再搭理济公。

老道走到近前,关切地问:“无量佛。这位和尚是独自赶路,还是有同伴?”尹士雄答道:“我们一起的。”老道点点头:“和尚病得不轻,我这儿有药,或许能救他一命。”柴元禄一听,没好气地说:“道爷,您趁早别管,赶紧走吧。您要是给他吃药,他准吃死!”

老道微微一笑:“我这药可是宝贝,人吃一粒能延寿一年,吃两粒多活二年,吃三粒活六年。要是快死的人,吃我九粒九转还魂丹,能多活十二年。和尚要是吃死了,我给偿命。”柴元禄撇撇嘴:“我拦您您不听,那您就给他吃吧。”

老道吩咐童子拿来葫芦,倒出一粒丹药。只见那药形似樱桃,色红如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老道将药递给济公,济公吃下后,突然大喊:“肠子烧断了!”柴元禄冷笑一声:“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老道不慌不忙,又给济公吃了两粒,济公又叫:“肚子破了!”老道再喂三粒,济公哀嚎:“心里着火了,肺肝都烂了!”

最后,老道将剩下的三粒药全给济公吃下。济公挣扎着喊了句:“不好,要死!”紧接着便瞪大双眼,蹬了蹬腿,咧嘴吐了口气,竟一动不动了。众人见状,纷纷惊呼:“济公圆寂了?”老道却捻须微笑,神情莫测。这济公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老道又有什么来历?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四回

济公吞下九颗丹药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没了气息。柴元禄蹲下身,用手里的棍子轻轻戳了戳济公,扭头冲一旁的老道说道:“道爷,您仔细瞧瞧,这和尚死了没?我之前就劝您别给他吃药,您偏不听,还说吃死了您负责,这下可怎么办?”

老道马玄通满脸惊慌,双手不住颤抖,口中连念:“无量佛,无量佛!真是怪事,真是怪事!”他行医救人多年,这九转还魂丹向来是药到病除,可眼前这和尚服下丹药后竟没了生息,这让他既困惑又惶恐。

柴元禄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您就别在这儿念咒了。您治不好,我能治活他!”尹士雄满脸疑惑,忙问道:“柴头,你有什么办法?”柴元禄冲杜振英使了个眼色,说道:“杜头,把咱们藏的酒都拿出来喝了,别给和尚留!”杜振英心领神会,笑着应道:“好嘞,赶紧喝!”

可话还没说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济公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酒坛,大声嚷道:“哪儿有酒?快给我喝点!”柴元禄得意地环顾四周,对众人说道:“怎么样,我就说和尚死不了吧!”

济公站起身,一把揪住老道的衣领,佯装生气地喊道:“好你个老道,竟敢给我吃要命的药,你别想跑!”马玄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一时间手足无措。

原来,这老道马玄通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太悦老仙翁的徒弟。在开化县北门外,有一座北兴观,观里住着他的师弟陈玄亮,同样是老仙翁的门徒。

这天,陈玄亮正在庙中修行,突然望见正北方妖气冲天,浓重的黑雾如潮水般翻涌。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暗自思忖:“我在此地修行,守护一方安宁,绝不能任由妖魔在此作祟,必须找到它,将其铲除,以免它继续祸害百姓!”

陈玄亮当机立断,拿起宝剑,朝着妖气传来的方向寻去,一路找到了铁佛寺。只见寺中的铁佛竟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而诡异:“善男信女们,快来求药,我在此搭救众生。每人留下一吊钱,助力修盖大殿,再拿一包药回去,可保全家平安。”

陈玄亮仔细观察,发现那股妖气正是从铁佛像中散发出来的。周围的香客们纷纷传言,说本地正流行臌症,只要来求佛爷赐药就能痊愈。陈玄亮心中怒火中烧,暗想:“这分明是妖精在散播灾祸,我今天一定要为民除害!”

他二话不说,拔出宝剑,朝着铁佛身上的妖气狠狠砍去。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妖气的瞬间,一股腥臭的黑气从铁佛口中喷涌而出,直直地喷在陈玄亮身上。他只觉浑身一麻,顿时瘫倒在地,身上迅速肿了起来,动弹不得。

很快,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金眼佛姜天瑞。姜天瑞得知后,心中暗自盘算:“这陈玄亮无缘无故来坏我的好事,要是不除掉他,日后必成大患。不如现在就把他弄到后面,结果了他的性命,以绝后患。”

可他刚准备派人去处理,就有人前来禀报:“知县郑元龙来庙里烧香,看到了陈玄亮,下令把老道带回衙门处置。”姜天瑞一听,转怒为喜,心想:“也好,让知县去收拾他,省得我动手。”

郑元龙把陈玄亮带回衙门后,因为平时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便询问事情的缘由。陈玄亮缓过神来,将铁佛寺妖精作怪,自己前去降妖却反被所伤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说道:“只要能把我师父请来,定能降伏这妖精。”

知县觉得有理,便派人把陈玄亮送回庙里。陈玄亮浑身疼痛难忍,心里明白,要是去请师父东方太悦老仙翁,路途遥远,恐怕来不及了。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派童子去龙游县三清观请大师兄马玄通,并叮嘱道:“你们告诉师大爷,让他带着师父的九转还魂丹,速速赶来!”

两个童子一路快马加鞭,到龙游县请了马玄通,便一同朝着北兴观赶去。半路上,他们遇见了正在唱着歌的济公。马玄通见济公衣着破旧,一副邋遢模样,心中不免轻视,暗自嘀咕:“这个穷和尚,居然也会说修道的话。”

当看到济公突然病倒,无法行走时,马玄通出于一片好心,将九转还魂丹全部喂给了济公。可谁能想到,济公“死”了过去,直到被柴元禄用计唤醒。

济公揪着老道质问时,尹士雄赶紧上前解围:“师父,方才多亏这位道爷给您吃药,您才好了起来。”济公这才松开手,装作惊讶地问道:“是这位道爷给我吃的药?”马玄通连忙答道:“正是。不知和尚您是何寺庙的?”

济公咧嘴一笑,说道:“西湖灵隐寺,上一字道,下一字济,江湖上传说的济颠就是我。不知马道爷贵姓?”马玄通一愣,说道:“你都知道我姓马,还问?”济公打趣道:“那您名字是叫玄通吧?”马玄通点点头:“正是。”

济公接着问:“您这是要去哪儿?”马玄通回答:“开化县北兴观。”济公一拍大腿,说道:“巧了,我也要去那儿,咱们一起走吧!”马玄通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济公又笑嘻嘻地说:“我听说你们老道会驾趁脚风,您带我走一段怎么样?”马玄通点头应下:“行,但你闭上眼,千万别睁开。”

济公依言闭眼,马玄通架起他的胳膊,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可走到半路,济公突然睁眼大喊:“不好,漏风了,道爷您快停下!”马玄通一心惦记着师弟的安危,急于赶路,根本顾不上济公,驾着风直奔开化县。

等马玄通赶到北兴观庙门口时,惊讶地发现济公正躺在那儿睡觉。济公见他来了,翻身坐起,说道:“这才来呀!”马玄通喘着粗气说:“我一路没停,驾着趁脚风赶来的!”他心中暗自惊讶:“这和尚到底什么来历,怎么比我还先到?”

济公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九颗药丸,说道:“道爷,您走后,我上了趟厕所,把您的九粒丸药都拉出来了,您瞧瞧,还给您。”马玄通接过药丸,仔细一看,药的颜色和之前一模一样,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将药收进了怀中,随后敲响了庙门。

不一会儿,一个小道童打开门,说道:“师大爷来了。我那两个师兄呢?”马玄通回答:“他们在后面,马上就到。这位和尚也要进来坐坐。”济公跟着众人进了庙,只见庙中正北是大殿,东西各有三间配房。

小道童掀开东配房的帘子,马玄通和济公走了进去。屋内是两暗一明的格局,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两边放着椅子。靠东墙有一张床,床上躺着陈玄亮,正不停地呻吟着。

陈玄亮一见马玄通,虚弱地说道:“师兄,您来了。这位和尚是谁?”马玄通介绍道:“这是灵隐寺的济公。”接着又对济公说:“我带了九粒丸药,都给您吃了,结果您又拉了出来。”陈玄亮皱眉道:“这多脏啊。”马玄通解释道:“但药的颜色都没变。”陈玄亮连连摆手:“我可不吃。”

济公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说道:“我这儿有好药,叫伸腿瞪眼丸,您吃了,一伸腿一睁眼,病就好了。”说着,便把药递给了陈玄亮。陈玄亮半信半疑地服下,没过多久,就听见肚子里一阵响动,想要走动。

在道童的搀扶下,陈玄亮出去走了两圈,身上的肿竟然全消了,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他激动地说:“好药,真是好药!多谢圣僧搭救,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说着,便向济公行礼致谢,马玄通也跟着表达了谢意。

济公摆摆手,突然皱起眉头,抽了抽鼻子,说道:“这屋里味道不对,熏得慌。”陈玄亮疑惑地问:“什么味啊?”济公严肃地说:“有贼味!”两个老道一听,面面相觑,满脸诧异,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床底下正藏着两个贼人。

原来,开化县知县郑元龙把陈玄亮从铁佛寺带回衙门后,姜天瑞本以为知县会治陈玄亮的罪。可没想到,知县又派人把老道送回了庙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姜天瑞心中大惊,他知道陈玄亮的师父东方太悦老仙翁法力高强,要是陈玄亮请他师父来,自己在铁佛寺的勾当可就全完了。

姜天瑞越想越害怕,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叫来两个朋友——铜头罗汉项永、乌云豹陈清。这两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洋大盗,平日里就住在姜天瑞的庙里。姜天瑞一脸严肃地对他们说:“二位贤弟,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走一趟。”

项永、陈清连忙说道:“兄长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姜天瑞压低声音,阴森森地说:“你们带上钢刀,今晚去北兴观,把老道陈玄亮杀了,把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两人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这有何难,兄长放心!”等到天黑掌灯时分,项永、陈清收拾妥当,带着钢刀出了铁佛寺。他们施展轻功,一路飞奔到北兴观,翻墙进了院子。

两人在暗中观察,见陈玄亮出了屋子,便偷偷溜进东配房,藏在了床底下,打算等老道睡熟后再动手行刺。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马玄通会带着济公来到这里。当济公说屋里有贼味时,项永紧张得心跳加速,低声问陈清:“你身上是不是有味道?”陈清急忙否认:“没有啊!”

济公在外面大声喝道:“你们两个躲在床下的,别藏了,赶紧出来!”项永、陈清知道藏不住了,猛地从床底窜出,抽出钢刀,气势汹汹地朝着众人扑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两个老道吓得脸色大变。

接下来,罗汉爷济公究竟会如何施展佛法捉拿这两个贼人呢?我们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五回

项永、陈清两个贼人从床底窜出,抽刀便要向济公动手。济公不慌不忙,抬手轻轻一指,两道金光闪过,两个贼人顿时如泥塑木雕般定在原地,手中钢刀\"当啷\"落地。就在这时,门帘一挑,柴元禄、杜振英、杨国栋、尹土雄四位班头大步流星闯了进来。

原来,先前马玄通带着济公施展\"趁脚风\"赶路时,把四位班头和两个小道童落在了后面。柴元禄好奇地向道童打听:\"小师傅,你们是哪个庙的?\"道童回答:\"开化县北兴观的。\"柴元禄又问:\"刚才那位道爷是你们师父?\"道童摇头:\"是我们师大爷。\"柴元禄一拍胸脯:\"我们和尚跟你师大爷去庙里了,咱们一起走吧!\"道童面露难色:\"一起走怕你们跟不上,我们会'趁脚风'。\"柴元禄哈哈一笑:\"我们会'陆地飞腾法',你们慢走,我们快走,保准能跟上!\"

于是,六个人沿着大路朝北兴观进发。到了庙门口,道童刚要叫门,柴元禄摆摆手:\"不用叫,我们翻墙进去开门!\"说罢,他和杜振英纵身跃上墙头。这二人心里有个小算盘:让杨国栋、尹土雄瞧瞧,我们可是办过华云龙大案的原差,不是没本事的人!谁知杨国栋、尹土雄也紧跟着翻墙而入,他俩也有自己的心思:让柴元禄、杜振英看看,我们虽是外县来的,也不是吃素的!四人各怀心思,暗中较劲儿,这正是\"斗心不斗口\"。

四人跳进院子打开庙门,两个道童跟着进去关好门,一行人直奔东配房。刚一进门,就看见济公把两个贼人定在那里。柴元禄、杜振英急忙问:\"师父,哪个是华云龙?\"济公摇头:\"不是华云龙。\"杨国栋、尹土雄又问:\"师父,哪个是盗公文的贼?\"济公又摇头:\"也不是。先把这俩捆上,虽说不是目标,也不能放走。\"四位班头立刻动手,将项永、陈清捆了个结结实实。

陈玄亮吩咐道童摆上酒菜,四位班头与老道互相见礼后落座。济公端起酒杯说:\"二位道爷,天亮后把这俩贼人解到知县衙门。就说我济颠来了,要去铁佛寺捉妖,为地方除害。不过,不能大张旗鼓地送,开化县贼党众多,明着送不仅会被劫囚,还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陈玄亮连忙请教对策,济公胸有成竹地说:\"用被子把贼人包起来,雇几个扛夫抬着,就说庙里给老爷送'供尖'。\"老道连连点头。

众人喝酒聊天,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四个扛夫走进来,看见两个锦被包不停晃动——贼人被闷得难受,自然动弹不停。扛夫好奇地问:\"这包里是什么?\"老道一时语塞,济公随口胡诌:\"变蛋。\"扛夫一头雾水:\"从没听说过这东西。\"济公挥挥手:\"别问了,赶紧抬着走。\"于是,两个老道跟着扛夫,抬着\"变蛋\"往知县衙门去了。

济公转头对四位班头说:\"你们先去铁佛镇巡检司投文,就说我随后就到。\"四人领命来到巡检司,在挂号房递上公文。巡检司老爷刘国绅听说济公来了,立刻请四位班头进去,详细询问了事情原委,感慨道:\"原来是圣僧来办案,他老人家何时到?\"柴元禄回答:\"马上就来。\"

没过多久,济公晃悠到巡检司挂号房,冲衙役打招呼:\"辛苦啦,掌柜的!\"衙役哭笑不得:\"这是衙门,没有掌柜的,只有老爷!\"济公故意逗他:\"有舅舅吗?\"衙役板起脸:\"你找打是不是?\"济公正色道:\"我是灵隐寺济颠,找你们老爷。\"衙役赶紧进去禀报。刘国绅一听,慌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说:\"圣僧大驾光临,快请进!\"

众人到书房落座,喝过茶后,济公对刘国绅说:\"刘老爷,您拿名片去铁佛寺,就说本地乡绅要修庙,请庙里的和尚来商量银子的事。先把盗公文的贼人骗来,我在里间屋埋伏,等他一到就拿人,然后再去铁佛寺捉妖。\"刘国绅点头称是,立刻派家人带着名片去铁佛寺,还特意交代了一番话术。

话说铁佛寺的金眼佛姜天瑞,自从派徐沛去龙游县后一直没等到回音。眼下庙里只剩下乾坤盗鼠华云龙、昼瘸僧冯元志、皂托头彭振、万花僧徐恒四人看家。这天,小西村的乡绅派人来请,说村民们想凑钱修庙,请和尚去商量细节。姜天瑞便带着华云龙去了小西村。他俩前脚刚走,巡检司的家人后脚就到了,说:\"我们老爷请和尚商量修庙的事,需要多少银子您给拿个主意。\"昼瘸僧冯元志自告奋勇:\"我去!\"说罢,架着拐杖跟着家人来到巡检司,被请进了书房。

刘国绅假意寒暄:\"和尚贵姓?\"冯元志双手合十:\"俗家姓冯,法名元志。\"刘国绅又问:\"出家几年了?\"冯元志叹气道:\"半路出家,腿受了伤,成了残疾人,只好出家。\"刘国绅切入正题:\"有人想修庙,您看需要多少银子?\"冯元志哪懂修庙的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准数。刘国绅见状,故意提高嗓门:\"我约了位懂行的和尚,您俩见见。圣僧请出来吧!\"

济公掀开帘子走出来,一声断喝:\"好你个冯元志!竟敢偷我们的公文,往哪儿跑!\"冯元志大吃一惊,刚想起身逃跑,济公抬手一指,用定神法将他定住。随后,济公从冯元志腰间搜出被盗的海捕文书,递给柴元禄:\"看看,是不是这个?\"柴元禄接过一看,果然是丢失的公文。济公吩咐刘国绅:\"先把这贼人锁起来押在衙门,我带四位班头去铁佛寺捉妖!\"

众人来到铁佛寺,只见庙门口人山人海,有卖小吃的、卖杂货的,还有不少烧香求药的善男信女。庙门大开,四根旗杆高耸,正山门上\"敕建护国铁佛寺\"的匾额格外醒目。济公带着四位班头从东角门进庙,只见正北是五间大殿,东西各有五间配房,大殿东边有四扇绿屏风,后面是层层院落,整座寺庙足有上百间房。

济公抬头望向正殿,只见一股黑气直冲天际,不禁暗暗皱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罗汉爷即将施展佛法,在大殿之内降妖除魔。究竟能否顺利收服妖邪?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六回

济公带着四位班头踏入铁佛寺,只见大殿内妖气弥漫,如青黑色的浓雾般翻涌不散。大殿东头摆着一张账桌,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后面,眯着眼睛收着香客的银子;西头另一张账桌前,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子正噼里啪啦地清点铜钱。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走进殿来,她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衣着艳丽得有些俗气,一看便不像良家妇女。她扭着腰肢走到铁佛前,捏着嗓子祷告道:\"佛爷在上,小妇人姚氏,我那小亲家得了臌症,求佛爷开恩赏点药。只要他病好了,我一定来给佛爷烧香上供。\"

铁佛突然口吐人言,声音瓮声瓮气:\"姚氏,可带了香火钱?\"

姚氏赶忙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钱,堆在账桌上:\"带了一吊钱,劳烦佛爷赐药。\"铁佛口中\"噗\"地吐出一个纸包,姚氏千恩万谢地揣进怀里,摇曳着走了。

姚氏刚走,又进来一位年轻妇人,她衣着破旧,蓬头垢面,膝盖上沾满泥土,竟是一路磕头进来的。这妇人姓刘,娘家姓李,住在开化县南刘家庄。丈夫外出经商多年音信全无,她与婆母相依为命,靠缝缝补补勉强糊口。婆母患臌症已有两年,听说铁佛寺的佛爷显灵能治病,她便怀着一片孝心,从家里一步一个头地磕了一天一夜,才赶到这里。

刘李氏跪在蒲团上,额头磕得红肿,声音颤抖着说:\"佛爷慈悲,小妇人刘门李氏,婆母臌症缠身两年,家中贫寒实在没钱买药……求佛爷发发善心,赐点药吧。\"

铁佛却毫无怜悯之意,机械地重复:\"没钱不给药,去罢。\"

刘李氏眼眶通红,长叹一声站起身,心中悲凉:\"都说人间势利,没想到连佛爷都只认钱财,枉我一片诚心……\"她失望地转身往外走。

济公在一旁看得清楚,见她一脸忠厚贤淑,断定是个孝妇,赶忙唤住她:\"小娘子莫急,我这里有颗药,拿回去给老人家吃,保管药到病除。\"刘李氏又惊又喜,颤抖着接过药丸,连连道谢后离去。

济公转身走向大殿中央,抬头打量那尊铁佛:这铁佛高丈二,坐在五尺高的莲花座上,金身虽已有些暗淡,却仍显得庄严肃穆。但仔细一看,铁佛眼底却泛着诡异的幽光,供桌上的香炉中飘出的烟雾,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味。济公伸手从供桌上抓起一个苹果、一枚桃子,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旁边敲磬的小和尚见状,立刻横眉竖眼地呵斥:\"哪来的野和尚,竟敢偷供果!\"挥起手中的木槌就要打人。济公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指,小和尚顿时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济公纵身跃上莲花座,对着铁佛怒喝:\"好你个妖孽,竟敢借佛身招摇撞骗、祸害百姓!今天佛爷我就来收拾你!\"说罢,左右开弓,\"啪啪\"两声,结结实实地扇了铁佛两巴掌。殿内香客们见状,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惊呼:\"疯和尚打佛爷啦!\"

就在这时,铁佛腹中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铁佛连莲花座轰然倒塌,巨大的声响震得地面直颤,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四位班头吓得魂飞魄散,柴元禄抱着头大哭起来:\"师父啊!您怎么就这么遭了难……\"杜振英也红了眼眶,连连跺脚叹息。

就在众人悲痛不已时,却见济公优哉游哉地从庙外踱步进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笑道:\"哭什么丧呢?为师这不是好好的!\"

柴元禄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刚才明明看见您被压在下面,怎么……\"

济公眨了眨眼,咧嘴笑道:\"那妖精想砸死我?我一抬脚就蹦出来了!它这点小伎俩,还想害我?\"

话音未落,大殿外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但见云雾翻滚如浪,林木呼啸悲鸣,天地间一片昏暗,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狂风中,一个青面獠牙、浑身缠绕黑气的妖怪从天而降,狰狞的面孔吓得香客们四散奔逃。

要说这妖怪的来历,还得从金眼佛姜天瑞的师父华清风说起。华清风人称\"九宫真人\",专研旁门左道,是乾坤盗鼠华云龙的叔父。他强占古天山凌霄观后,发现观中原本每逢雨后就会冒烟的烟云塔不再冒烟了,而且常有鸟儿飞入塔中后离奇消失,塔下还散落着无数鸟羽。

一日,华清风正在塔前疑惑,忽听身后有人唤道:\"无量佛,华道友在看什么呢?\"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面色青灰、朱砂眉、金睛红须的老道,身着亚青色道袍,正含笑而立。华清风虽不认得此人,却也连忙客套:\"道友从何处来?\"老道笑道:\"华道友竟不认得我?你可是我的房东,我在你这庙里已住了半年了。\"华清风心头一惊,却也只能赔笑请他到鹤轩落座。

交谈中,老道自称姓常,来自盘古山。当华清风问及修行年月时,常老道傲然道:\"文王出虎关收雷震子时,我便在旁观望;姜太公斩将封神时,我因有事去晚了一步。至于具体年月,你就不必多问了。\"华清风心中明白,此人必是修行千年的妖精。两人盘道论法,常老道对法术神通无所不知,华清风心中既惊又敬,只觉此人深不可测。

几日后,华清风按捺不住好奇心,恳请常老道显露真身。常老道思索片刻,答道:\"也罢,你若想看,须等星斗落尽、太阳未出之时,我在北山头等你。修道之人最忌三光,若被日月星光照射,恐遭雷劫。切记,天似亮非亮时再来。\"

华清风满心期待,吩咐童子三更唤醒自己。好不容易挨到东方既白,他推开后庙门,向北山望去——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直吓得他浑身战栗,冷汗直冒。只见北山头矗立着一条巨蟒,身如巨柱,鳞甲闪烁,口中吐着信子,双眼红光夺目,正是那常老道的真身!

欲知济公如何降伏这巨蟒精,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七回

九宫真人华清风抬头望向北山,只见一条巨蟒盘卧在山坳之中,蟒头搭在东山头,尾巴甩在西山头,身躯足有几百丈长,粗如大水缸,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华清风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巨蟒突然收缩身体,从几百丈长猛地缩成一尺来长,化作一道青烟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片刻后,又化为常老道的模样,站在他身后。

常老道微笑着开口:\"华道友,可看清楚了?\"

华清风喉头滚动,勉强挤出笑容:\"果然法力通天……道友请回庙中详谈。\"

两人回到观中,常老道感慨道:\"我与道友一见如故,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华清风尚未答话,金眼佛姜天瑞匆匆走进凌霄观,对华清风行礼拜见。华清风皱眉问:\"你来作甚?\"

姜天瑞苦着脸说:\"弟子住的铁佛寺年久失修,想重修却缺银子,求师父指点。\"

常老道插话道:\"需多少银两?\"

\"至少一万两。\"

\"无妨,你先回去贴出告示,就说铁佛显圣治病。我在开化县洒三天灾,不出十日,定能凑够十万八万。\"

华清风点头:\"还不谢过你师伯。\"

姜天瑞连忙给常老道磕头,随后赶回铁佛寺,贴出\"铁佛显圣,包治臌症\"的报单。常老道则潜入河流井泉,喷出毒气,百姓饮下生水后纷纷患上臌症。他趁机附身铁佛,对有钱人家索银一两,贫苦人家也要一吊钱。开化县八百多村庄顿时人心惶惶,无数人拖着肿胀的身躯来庙中求药,铁佛寺的银钱堆积如山。

直到济公到来,打了铁佛两巴掌,惊走了蟒精。蟒精越想越恼:\"我被这穷和尚坏了好事,有何颜面去见华清风?不如吞了他泄愤!\"于是它化作一阵狂风返回铁佛寺,现出三四丈长的原形,蛇信吞吐着缠住济公,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咬下去。济公却不慌不忙,单手捏住蟒颈,蟒妖瞬间动弹不得,只能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干着急。庙里的香客、商贩、四位班头见状,全都尖叫着逃出庙去。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声\"无量佛\",金眼佛姜天瑞带着华云龙等人赶到。原来,姜天瑞本在小西村与乡绅商议修庙之事,忽然手下禀报铁佛寺有急事。他见皂托头彭振、万花僧徐恒慌慌张张的模样,忙问缘由。彭振气喘吁吁地说:\"济颠和尚在庙里捣乱,还和一条巨蟒打起来了!\"

华云龙一听\"济颠\"二字,脸色骤变,转身想逃。姜天瑞却拍着胸脯说:\"二弟莫怕,看我去取济颠性命,为你报仇!\"

众人赶到铁佛寺,只见济公被巨蟒缠住,姜天瑞冷笑一声,拔剑劈向济公脖颈。济公口中默念咒语,姜天瑞这一剑竟砍在蟒颈上,\"噗嗤\"一声,蟒头滚落,鲜血喷涌而出。蟒妖化作黑烟仓皇逃走,这一剑让它百年道行付诸东流。

济公见状,冲姜天瑞拱手:\"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姜天瑞却横剑冷笑:\"好你个济颠,坏我大事,今日定要你死!\"

济公挑眉:\"咱们到山后说话如何?\"

姜天瑞挥手示意华云龙、彭振、徐恒跟上,众人来到庙后空地。姜天瑞指着济公骂道:\"济颠!你若识相,就跪下磕三个头,喊我三声祖师爷,或许我能饶你一命!\"

济公正色道:\"姜天瑞!你身为出家人,却窝藏江洋大盗,纵容妖精散布瘟疫、敛财害命,所作所为丧尽天良!别说你不跪,就算你磕头喊祖宗,我也绝饶不了你!\"

姜天瑞怒不可遏,双目圆睁,举着宝剑便向济公的头顶狠狠劈下。济公身形灵活,如同一尾游鱼般迅速闪身躲开,眨眼间便绕到姜天瑞身后,恶作剧似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姜天瑞吃痛,猛地转身,将剑尖直刺济公胸口。济公脚尖一点,轻盈地跳开,随后围着姜天瑞快速打转,时不时伸手拧一把、推一把,像个调皮的孩童在戏耍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姜天瑞被逗得暴跳如雷,他猛地跳出缠斗圈,咬牙切齿地喊道:“好你个臭和尚!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休怪我不念情面!”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件法宝,口中念念有词,将其祭向空中。济公抬眼望去,只见一块混元如意石悬浮半空,正迎风不断变大,转眼便如泰山般沉重,朝着他的头顶狠狠压下。

济公却不慌不忙,大笑一声,伸出手指,口中念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随着咒语声落,那巨石瞬间失去魔力,变回拳头大小的普通石子,“啪嗒”一声坠落在地。姜天瑞见法宝被破,气得脸色发紫:“好啊!竟敢坏我法宝!再接我一招!”他又急忙掏出一物抛向空中,眨眼间,一只斑斓猛虎凭空出现,张牙舞爪地扑向济公。

济公神色镇定,再次念动咒语,指尖金光一闪:“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那猛虎顿时化作一道黄光,消散后露出原形——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接连两次失利,姜天瑞恼羞成怒,他口中急速念咒,手中宝剑直指天空,狠狠一跺脚。刹那间,半空中无数石子如雨点般朝着济公砸落。济公不慌不忙,摘下僧帽轻轻一扬,那些石子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落入帽中。

济公看着堆积成小山的石子,神色一凛:“今日若不叫你长点记性,怕是不行!”他挥动手臂,帽中的石子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姜天瑞,转眼间在他面前堆起一座石丘。紧接着,济公指尖金光再现,喝道:“唵,敕令赫!”姜天瑞浑身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双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打自己的脸颊。

“用力些!再打!”济公在一旁“指挥”着。姜天瑞的嘴角很快渗出鲜血,却依旧无法停下。“把胡子扯下来!”济公又道。姜天瑞机械地伸手,将自己的胡须一把把扯落。

“姜天瑞,你可知错?今日若不真心悔改,我定饶不了你!”济公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姜天瑞此时已清醒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意识到眼前和尚的厉害,赶忙求饶:“师父慈悲!我愿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空口无凭,你须立下毒誓!”济公厉声道。姜天瑞不敢犹豫,急忙说道:“我若再犯,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济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暂且饶你,滚吧!”

这时,一直躲在一旁观战的华云龙见姜天瑞落败,脸色骤变,转身就跑。他的同伙皂托头彭振和万花僧徐恒也吓得急忙往南逃窜。华云龙则朝着西边狂奔,头也不敢回,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仿佛济公的脚步声就在身后紧追不舍。

不知跑了多久,华云龙累得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浸透。前方出现一座庙宇,他心中一喜,想着先进去躲避一番。刚翻墙进入院子,就听见北屋传来妇人的呼救声:“救命啊!你这恶僧,竟敢强抢民女!”华云龙心中一动,透过窗户缝隙望去,只见屋内一个披头散发、戴着金箍的和尚,正围着一位年轻妇人。妇人满脸惊恐,拼命反抗。

华云龙心中盘算:“我趁机杀了这恶僧,救下妇人,说不定还能在这庙里落脚。”他握紧手中钢刀,悄悄推开门,猛地冲进去,手起刀落,那和尚的头颅瞬间滚落。然而,等他定睛一看,顿时脸色煞白,发出一声惊呼——这和尚,竟然不是别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八十八回

华云龙从背后一刀将和尚斩杀,定睛一看,被杀的和尚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结拜兄长、西川路五鬼中的云中鬼郑天福。华云龙顿时愣在原地,呆立半晌。人已经杀了,终究无法复生,书中交代,这个贼人一生也没做过什么好事。

这套《济公传》讲述的是济公为普度世间而来的故事。在故事里,忠臣孝子、义夫节妇,必定会在遭遇危难时获得吉祥的转机;而赃官佞党、淫贼恶霸,最终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写书人的笔法,是为了让看书的人能够改恶从善,劝醒世间众人。就像忠臣义士遭遇劫难时,听书看书的人都恨不得立刻有人去搭救他们。为什么乱臣贼子人人都想将他们诛之而后快呢?这正是因为人心自有公平之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郑天福也是报应临头,糊里糊涂地就丢了性命。

华云龙当时也没看清对方是谁,一刀就把贼人杀死了。那妇人以为华云龙是好人,连忙说道:“多亏好汉爷搭救小妇人。我姓李,娘家姓刘。因为我住在娘家,我兄弟刘四送我回婆家,骑着一头驴走到这庙门口,没想到遇见这个贼和尚。他把我兄弟挟持到西厢房,又把小妇人抢进庙里,想要强奸小妇人。多亏您老人家把这贼人杀了,小妇人回到家后,全家都会感念恩公的好处。”

华云龙微微一笑,说道:“小娘子,你听我跟你说,我杀的这个和尚也不是外人,他叫云中鬼郑天福,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没看清楚,误把他杀了。如今他已经死了,你也不用走了,咱们两个人结为夫妻,把你兄弟杀了,咱们就在这庙里住着就行。”妇人听了这话,知道华云龙也不是好人,于是大声呼喊:“快救人啊!有人要霸占人啊!”华云龙威胁道:“你要是再喊,我就把你杀了。”妇人说:“你把我杀了吧,杀了倒还好些。”华云龙看这妇人有几分姿色,淫心大动,舍不得就这样把她杀了。

就在这时,只听窗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有人说道:“好你个华云龙,竟然做出这等丑事!可惜杨大哥撤绿林帖、传绿林箭,为你庆贺守正戒淫花,你这小子简直人面兽心,我今天先结果了你的性命。”华云龙一听,拔刀窜了出来,只见外面站着三个人。最前面的那个人身高八尺,膀阔腰圆,头戴宝蓝缎扎巾,身穿蓝色缎箭袖袍,腰系丝带,脚穿薄底靴子,外面罩着一件宝蓝缎大氅;面如赤炭,两道浓眉,一双环眼,耳旁两绺黑毫,三绺黑胡须飘洒在胸前,此人叫飞天火祖秦元竟。第二个也是身高八尺,头戴紫扎巾,身穿紫箭袖袍,外面披着豆青色英雄大氅;面似青呢,青中透亮,两道朱砂眉,一双圆眼,耳旁红毫,满部红胡子,这位叫立地瘟神马兆熊。第三位一身素白装束,白脸膛,仪表堂堂,此人姓杨名顺,绰号千里腿,是威镇八方杨明的叔伯兄弟。

这三个人从曲州府回来,在路上就听说华云龙在临安有采花作案的行为。他们心里想着:“这事也许是误传,杨大哥都为华云龙庆贺守正戒淫花了,他怎么会做出不遵王法的事情呢。”今天这三人正走到古佛院墙外,听见庙里有妇人喊嚷“救人啊,要奸占人”,三人停下脚步。他们都是侠义英雄,专爱管路上遇见的不平之事。杨顺说:“二位兄长,听里面有妇人喊嚷,像是有人要奸占良家妇女,这肯定是庙里的僧人不干好事,咱们到里面看看。”三人纵身跳进墙里,暗中探查,原来是华云龙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元亮这才哈哈一笑,说道:“好你个华云龙,竟然做出这种事。”华云龙拔刀出来一看,又羞又恼,恼羞成怒地说:“你们三个小辈,敢管你二太爷的事!今天二太爷把你们都杀了。”这三个人拔出刀来,朝着华云龙就砍过去。华云龙心里想:“他们仗着人多,我得下狠手才行。”想罢,摆刀纵身跳出庙外。这三个人哪里肯放过他,跟着就往外追。

没想到华云龙掏出两支镖,见秦元亮往外跳,脚还没落地,贼人一甩手,镖正打在秦元亮的膀背上。马兆熊也往外跳,贼人又一甩手,镖打在马兆熊的左肩头,两人都翻身栽倒在地。

杨顺一看,眼睛都红了,说道:“好你个华云龙,你用镖打伤了我两位兄长,我这条命也不要了,跟你拼了!”他摆刀朝着华云龙的头顶就砍,华云龙用手中刀施展“海底捞月”的招式往上迎架,杨顺把刀往回一撤,照着华云龙的胸口就扎。华云龙闪身躲开,用刀朝着杨顺的脉门点去,杨顺把刀撤回,一偏手腕,照着华云龙的脖颈就砍。杨顺真是急眼了,一刀比一刀紧,一刀比一刀快。华云龙招架不住,扭头就跑。杨顺哪里肯放,喊道:“好你个华云龙,往哪里跑!”刚往前追了几步,华云龙一甩手,喊道:“看镖!”杨顺赶紧闪身,却见华云龙只是抬手,并没有打出镖来。杨顺正一愣神,华云龙又一甩手,喊道:“看镖!”这一次镖真的打过来了,杨顺没躲开,正中华盖穴,他哎哟一声,翻身栽倒。

华云龙一阵狂笑,说道:“你们这三个小辈,还敢跟二太爷动手?就你们这点本事,也敢称英雄?今天算你们倒霉,放着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却自寻死路。休怪二太爷心狠手辣,今天就结果你们的性命。”说着话,华云龙刚要挥刀上前,就听见对面有人大喊:“好你个华云龙,原来你在这儿!我和尚找你半天没找到,你这回跑不了啦!”华云龙一看,来的正是济公,吓得魂都快没了,扭头就跑,速度快如闪电,慌似流星。和尚在后面紧追,趿拉着草鞋,呱嗒呱嗒直响。

华云龙拼命地逃,到了天黑,好不容易听不见后面草鞋的响声了,这才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和尚不见了。他累得筋疲力尽,浑身大汗淋漓,看见眼前有一片树林,就走进树林,靠着树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心中思绪万千:“要不是自己胡作非为,何必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遍地都是官人捉拿,坐不安稳,睡不踏实,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心里一阵烦躁,靠着树,忽然心血来潮,双眼一闭,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恍惚间,他看见对面路北有一座大门,门口挂着门灯,像是一户财主家。他心想:“我已经过了集镇,又饿又渴,不妨到这家借宿一晚,求一顿饭吃。”想罢,他走到大门前,刚要叫门,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位老丈,头戴四棱逍遥员外巾,身穿宝蓝缎员外氅,腰系丝绦,脚穿白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年过花甲,花白胡须洒满胸前,看起来气度不凡。

华云龙赶紧深施一礼,说道:“老丈您好,我是行路的人,错过了客店,想求老庄主行个方便,借宿一晚,赏我一顿饭吃,明天一早就走。”老丈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客人贵姓?一同赶路的有几位?”华云龙回答:“我姓华,就我一个人。”老丈说:“客人请里面坐。”华云龙跟着老丈进去,来到客厅。这客厅是朝南的三间房,屋内布置得十分幽雅。老丈说:“客人请坐。”华云龙问道:“还没请教庄主贵姓?”老丈回答:“我姓胡。”说话间,有人端上茶来,老丈对他招待得十分恭敬。

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家人,说道:“老员外,二员外过生日,有许多亲友都等着员外去喝酒呢。”老员外说:“客人,我就不能奉陪了,一会儿再聊。”又吩咐家人:“给客人预备酒饭,一定要小心伺候。”家人答应一声“是”。华云龙说:“老丈有事您就去忙吧。”老丈走后,家人立刻给华云龙摆上了酒菜。华云龙一看,都是各种他平时爱吃的蔬菜,心里十分高兴,吃了个酒足饭饱。他心里想:“这位庄主和我素不相识,却对我如此厚待。”心中十分感激。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只听外面有人说道:“哟,老员外在屋里吗?”华云龙一听,这声音婉转,分明是女子的声音,也不好搭话。只见帘子一掀,华云龙抬头一看,进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她头梳盘云髻,耳坠竹叶环子,身穿银红色女衫,系着银红色汗巾,内穿葱心绿纺绸中衣,脚穿窄小的宫鞋,真是蛾眉皓齿,杏脸桃腮,容貌比一般绝色女子还要美上百倍。华云龙一看,眼睛都直了,心里想:“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一掀帘子,轻呼一声,说道:“是谁让进来的野男子,也不先说一声。”说完把帘子一摔,扭头就走。华云龙本就是采花淫贼,见过不少美色,此时却被这女子勾动了淫心,站起身来就跟了上去。那女子一直走到后院,进了北上房,华云龙也跟着来到上房,掀起帘子。那女子一看,脸色一沉,说道:“华云龙,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想想你做的那些事,还想保住脑袋吗?你来看!”她用手朝着墙上一指,华云龙一看,墙上写的正是他在秦相府题的那首诗。华云龙心里暗想:“奇怪,这女子怎么知道我是华云龙?”刚要开口询问,女子用手一指,说道:“你看济颠来了!”华云龙一回头,只见和尚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贼人吓得魂飞魄散。

济公全传第八十九回

华云龙追着那女子进到屋内,女子伸手指向他身后道:“济公来了!”华云龙回头一看,果然见和尚脚步蹒跚地走了进来。贼人吓得浑身一颤,猛然惊醒,睁眼一看,自己还坐在树林里,原来方才种种不过是一场南柯梦。书中交代,这其实是济公暗中点化狐仙,想借此试探华云龙——如今他已落魄至此,是否还有悔改之心。济公本是修道之人,以慈悲为怀,善念为本,秉持着好生之德,不愿直接将贼人送交官府,只希望能渡他改过自新。谁知贼人在梦中依然恶习难改。华云龙惊醒后,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是场梦。

此时但见满天星斗,估摸已过二更时分。他站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行走。正走着,忽见前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贼人做贼心虚,赶忙拔出腰间佩刀。待两人走近,那人开口唤道:“是华二哥吗?”华云龙定睛一看,原来是黑风鬼张荣。

华云龙忙问:“张贤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张荣上前行礼道:“二哥,许久未见了。”书中交代,张荣此前从杨明家逃出来后,一直无处可去,便跑到古天山凌霄观投奔华清风。华清风知道张荣和华云龙是结拜兄弟,便没把他当外人,留他在观里住下。这天,金眼佛姜天瑞从铁佛寺逃到凌霄观,见到师父华清风后,将济公在铁佛寺捉妖的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华清风听罢,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济颠,如此无礼,我定要找你报仇!”从此便将这仇怨记在心里。姜天瑞为讨好师父,将自己得到的《阴魔宝录》献给了华清风。华清风仔细翻阅后,决意修炼五鬼阴风剑,他听说修炼此剑需要用五个人的心脏来祭祀,以五个阴魂之力辅助修炼,于是便派黑风鬼张荣下山,设法诓骗五个人上山。

当下,张荣与华云龙相见,互致问候。华云龙问道:“贤弟,你如今在哪里落脚?”张荣叹了口气说:“之前我去凤凰岭如意村找你,在杨明家住了几天。没想到这杨明实在不是个讲义气的朋友,我住在他家,他不仅待客怠慢,还说了许多无礼的话。二哥你知道我的脾气,如何能受得了这等羞辱?我一气之下从他家搬出来,就一直住在古天山凌霄观。如今你叔父派我下山办事,二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华云龙苦着脸说:“如今我是走投无路了,灵隐寺的济颠和尚紧追着我不放。”张荣眼珠一转,忙说:“二哥,你不如跟我一起上古天山去。有你叔父九宫真人在,既能护着你,说不定还能帮你跟济公和尚说说情。俗话说‘僧赞僧,佛法兴;道中道,玄中妙。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归到一家人’,他也是出家人,又不在官场任职,你犯了王法,与他一个和尚有什么相干?你跟我去见真人,也好有个安身之处。”华云龙有些心动,但又有些顾虑:“去倒是可以去,但我得先买些镖,我囊中现在连一枝镖都没有了,全靠毒药镖护身呢。”张荣点头道:“你要买镖,前面的兴隆镇就有卖的。”

于是二人结伴而行,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来到了兴隆镇。此时太阳高悬,张荣说:“我在村口等你,你快去快回。”华云龙应了一声,走进村口,来到十字街,往东一拐,只见路南有一家挺大的铁铺,招牌上写着“舞岳斋”,三间门脸,西边是柜台,东边是八卦炉。华云龙抬头一看,见铺子门口站着一位老者,头戴蓝缎四楞巾,身穿蓝缎长袍,面如重枣,粗眉大眼,留着花白胡子,看上去精神矍铄。华云龙心想,这应该就是掌柜的了,赶忙上前施礼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儿卖镖吗?”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华云龙,见他一身白衣素服,一副壮士打扮,便答道:“卖啊,客官想买什么样的镖?”华云龙说:“我要那种出风轧亮的镖,有吗?”老者说:“有倒是有,但现成的不是出风轧亮的,壮士你先到里面坐,看看现有的镖合不合用,要是不行,让伙计现做就是。”

华云龙点点头,跟着老者来到柜房坐下。老者问道:“华壮士想买几枝镖,要多大分量的?”华云龙说:“八枝为一槽,六枝为半槽,十二枝为全槽。我买全槽十二枝,再要一枝镇囊的,每枝要三两三的分量。”老者说:“好的,我这儿有现成的,不过分量可能稍大些。一槽镖六两银子,要是想出风轧亮,让伙计现做的话,得加二两银子酒钱。”华云龙心想,几两银子不算什么,便说:“价钱就依你,我着急用。”老者应了一声,拿了一枝镖过来。华云龙看了看说:“分量太大了。”老者说:“华壮士你稍等,马上就好。”接着他叫过一个小伙计,说:“去外面打壶茶来,咱们铺子火没着,你再去外头打点水。”说着又附在小伙计耳边低语了几句,小伙计点点头走了。

老者陪着华云龙闲聊,问道:“华壮士平时以什么为业?”华云龙随口答道:“保镖。”老者接着说:“既然你是保镖的,我跟你打听几个人,你可认识?”华云龙大言不惭地说:“有名的便知,没名的不晓。”老者说:“有一位南路镖头追云燕子黄云,你可认得?”华云龙说:“认得。”老者又问:“北路镖头美髯公陈孝、病符神杨猛,你可认得?”华云龙说:“那是我的结拜兄弟。”老者继续问:“东路镖头铁棍无敌陈声远,西路镖头铁头太岁周坤、神刀将李恒,你可知道?”华云龙说:“知道。”老者最后说:“中路镖头威镇八方大义士杨明,你可认得?”华云龙说:“那更不是外人了。”老者听了,意味深长地说:“这就对了。”

说话间,小伙计端着茶回来了,给华云龙斟了一杯。不一会儿,镖打好了,老者拿进来给华云龙看。华云龙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镖尖稍微沉了点,恐怕打出去会摆头。”老者说:“华壮士你试试,我这后院有地方。要是不合手,再让伙计挫挫。”华云龙说:“好。”老者手里拿着那枝镖,领着华云龙来到后院,打开后门。华云龙一看,这后院地方十分宽敞,西南边有一段五六丈长的墙,南边有个后门,四周是院墙,没有房子,地上都是三合土筑成的地基,一看就是个练把式的场子。华云龙赞道:“掌柜的也喜欢练武吧,这地方真好。”老者笑了笑说:“我也爱练两下。”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四周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响。华云龙转头一看,只见后门“咔嚓”一声被踹开,冲进两个人来,手中拿着铁尺。前头那人身高八尺,头戴缨翎帽,身穿青布短衣,腰扎窄带,脚蹬快靴,面如乌金纸,黑中透亮,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直口方,下巴上没长胡子,看起来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后面跟着的那个人也是一身官人打扮,面如赤炭中夹杂着灰气,红中透紫,粗眉大眼,十分威武。两人身后还跟着无数官人,把后门堵得严严实实。

这两个班头大喝一声:“好你个华云龙,往哪儿跑!你竟敢明火打劫、劫牢反狱,今天休想逃走!”书中交代,华云龙其实并未在这一带作案,这里面另有缘由。原来兴隆镇归常山县管辖,常山县知县刚到任不久,就接连出了几起恶性案件:南门的当铺被人明火执仗地抢劫,事主还被刀砍伤;东门外发生路劫案,一名少妇和车夫被杀死,银两、首饰、衣服被抢。这几起案子既没抓到凶手,也没有确凿的证据。知县老爷立刻把马快班头叫到堂前,这两位班头,一位姓周名瑞,绰号小玄坛;另一位叫赤面虎罗镳,两人都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知县当堂下令:“派你二人急速办案,不限时日。若能将贼人抓获,赏银一百两;若逾期未获,定当重责。”周瑞、罗镳领了命令,每人带了十几个伙计出来查访。

这天,他们走到恶虎山,忽然听到山下一阵喧哗。原来是常山县马家湖的白脸专诸马俊,同铁面天王郑雄,从临安回来,赶着驴驮子正走到这里。只见对面跑来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喊道:“二位救命,那边有劫路的!”马俊说:“你跟我来。”催马向前,忽见对面蹿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九尺,膀阔腰圆,头戴青扎巾,身穿青绑身小袄,腰系钞包,脚穿薄底靴子,手擎鬼头刀,面如刀铁,一脸白斑,耳旁长着黑毛,留着短而硬的胡须。这人将手中刀一横,大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无钱买路,叫你命归阴。对面的行人听着,趁早留下买路金银,饶你不死,不然的话,想逃命比登天还难!”

济公全传第九十回

铁面天王郑雄见拦路贼人横刀索要买路钱,目光扫过对方高大魁梧的身形,心中暗自赞叹:这人仪表堂堂,倒像是条好汉,想必是被生活所迫才走上歧途。郑雄顿生恻隐之心,想着若能周济此人,说不定能劝他改邪归正。

他迈步上前,语气温和道:“朋友,看你身形魁梧、气宇轩昂,必定是有难处才在此拦路。我送你二十两银子,你可做点小生意谋生,千万别再做这等营生。若是投亲访友缺盘缠,尽管开口,我还能多帮衬些。”

贼人却不屑地大笑:“少跟我废话!二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今天你必须把驴驮子上的东西全留下!”郑雄闻言,怒意上涌:“你这人好不识好歹,真当我怕了你不成?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你!”话音未落,他已抽出竹节鞭,朝着贼人头顶狠狠挥去。

贼人侧身躲开,举刀反劈。郑雄眼疾手快,施展“百草寻蛇”的招式,鞭梢与刀刃相撞,“呛啷”一声,竟将贼人手中的刀磕飞出去。紧接着,郑雄顺势一鞭,重重打在贼人身上,将其击倒在地,随后吩咐家人将贼人捆绑起来。他本打算略施惩戒便放人,不想给对方留下案底,哪料贼人破口大骂:“有本事就别藏着掖着,报上你们的姓名!”

马俊怒极反笑:“我乃马家湖白脸专诸马俊,记下了!不服气尽管找人来寻仇!”贼人咬牙切齿:“姓马的,你等着!”这一句狠话,为日后一群贼人夜袭马家湖、马俊险些家破人亡埋下伏笔。

就在此时,小玄坛周瑞、赤面虎罗镳带着一众衙役匆匆赶到。两位班头一眼认出马俊,连忙说道:“原来是马大官人!抓了贼人正好!眼下南门外当铺遭劫,东门外又发生命案,老爷催得紧,把贼人交给我们吧。”马俊便将贼人移交官府,又询问被救的路人胡德元是否丢了财物。得知对方安然无恙后,众人便各自散去。

周瑞、罗镳押着贼人回县衙交差。知县即刻升堂,喝令:“把贼人带上来!”蓬头鬼恽芳被押到堂前,怒目圆睁,昂首挺立,拒不跪拜。知县厉声质问:“你姓甚名谁?南门外当铺劫案,你们同伙有多少人?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恽芳却一口咬定:“我不知道!”知县又问东门外劫路杀人案,恽芳依旧抵赖:“与我无关!”知县再问他绿林作案的过往,恽芳坚称这是初犯。

知县拍案大怒:“好个嘴硬的贼!来人,打八十大板!”皂班衙役应声而动,将恽芳打得皮开肉绽,可他愣是一声不吭。再次被带上堂时,知县放缓语气劝道:“你若如实招来,本县可从轻发落;再敢狡辩,休怪本官用刑!”恽芳却冷笑道:“我不知道,随你处置!”

知县气得脸色铁青,喝令:“夹棍伺候!”三根刑棍重重砸在大堂上,恽芳被夹得痛不欲生。知县先施五成刑,他咬紧牙关不言语;加到八成刑,他竟痛得昏死过去;用足十成刑,夹棍的绳索却突然滑脱。知县无奈,只得将其钉镣入狱。

接连审问两日,案情毫无进展。谁知第三天夜里三更时分,一二百个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突袭常山县衙,劫牢反狱救出恽芳,还抢走七份重要案宗。他们行至东门,杀死守城士卒,用刀抵住城门官脖颈,强夺钥匙开城逃走。县衙顿时乱作一团。

次日,知县将周瑞、罗镳唤到跟前,严令:“限你们三日破案,抓到贼人赏银二百两;若逾期未获,定严惩不贷!”两人愁眉不展,商议后决定回家向周瑞的父亲周熊求助。周熊当年是威震江湖的“燕南飞”,曾与一轮明月赵九州、铁棍无敌满得公在镇江一带保镖,后因官司迁居兴隆镇,在十字街开了舞岳斋铁铺。

周瑞、罗镳带着二十多个衙役回到家中,将案情详细告知父亲。周熊听闻被救走的贼人名叫蓬头鬼恽芳,立刻说道:“这是西川路的贼!西川有‘五鬼一条龙’,恽芳正是‘五鬼’之一,那条‘龙’便是乾坤盗鼠华云龙。你们莫急,我出去打听打听。”

周熊刚走到铁铺门口,正巧碰上华云龙来买镖。听到对方索要出风轧亮的镖,周熊心中警铃大作——这种特制镖通常用于装填毒药,江湖中只有千里独行马元章及其徒弟威镇八方杨明、杨明的结拜兄弟华云龙会用。一番交谈确认来人正是华云龙后,周熊断定劫牢反狱一案必有他参与,当下决定稳住对方。

他支走伙计,低声吩咐:“速回家里报信,就说乾坤盗鼠华云龙在铺子里买镖,让周瑞、罗镳带人来围堵!”伙计领命而去。周熊则假意带华云龙到后院试镖,这片宽敞平坦的场地,正是绝佳的抓捕地点。

片刻后,周瑞、罗镳手持二十四斤重的铁尺,踹开后门冲入后院,高声喊道:“华云龙!明火路劫、杀人越货、劫牢反狱,你罪大恶极!今日插翅难逃!”华云龙吓得魂飞魄散,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恋战,转身便往墙上蹿。千钧一发之际,周熊甩手一镖,正中他的幽门穴。这位平日里采花作恶的飞贼,终究尝到了被暗器击中的滋味。

周瑞见状,大声呼喊:“伙计们,别让贼跑了!”衙役们手持兵刃,将各个路口围得水泄不通,华云龙陷入重重包围,生死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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