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几人在一个房间碰面。
长桌对面坐着三名高中生，左边的女生扎着蝎子辫，满不在乎地上下扫了一眼对面的警察，冷哼一声。
冷风袭来，蝎子辫搓了搓手臂，双手叠放在肚子上，眉头皱起，她微微起身，低头看了眼纯白色的椅子。
中间的女生扎着双马尾，看起来非常胆小，紧紧抓着一旁男生的衣袖，瑟缩着。
男生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一手放在桌上，指尖随意敲打着桌面，长相偏英气，只是肤色泛白，时不时咳嗽几声，俨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西川千绪抬眼，“古川源？”
男生转过头，平淡如水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嗯。”
“那天你们四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贫民窟？”
“找人要钱。”
“谁？”
“河野树人。”
松田阵平靠在椅子里，扫了他一眼，“你们和他什么关系？手机怎么回事？”
古川源低头看了一眼双马尾女孩，她抖了一下，轻声开口：“我们是同班同学，他跟我们借了很多钱却不还，就把他手机抢走想卖掉……”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松田阵平，“那天遇到你后，我们晚上就去了贫民窟想找他要钱。”
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兀自响起，“啊咧咧，难道再要一次就可以要到钱了吗？”
西川千绪：“真的只是要钱吗？”
“真、真的……”
江户川柯南看着她，眼镜片微微泛着冷光。
安室透则亲切地为蝎子辫女孩递上一杯红糖水，又把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成功引来其余众人的注意。
松田阵平微微挑眉，“你干什么呢？”
江户川柯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女孩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安室哥哥，那个姐姐应该刚成年，你的年龄那不是老牛……呃，不好吧？”
安室透额头出现一个井字，不咸不淡地瞥了江户川柯南一眼。
西川千绪眼神微微一动，低头在包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拿出一片卫生巾和暖宝宝放在蝎子辫面前，微微点头。
蝎子辫愣住了。
她怔怔地盯着桌面，杯子里的水正冒着热气、卫生巾和暖宝宝是很让人放心的好品牌，带着淡淡的香气。
她没了刚才轻蔑的神情，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松田阵平看了西川千绪一会儿，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西川千绪此时也转过头来，和他的视线对上。
她眉眼稍弯，想起刚才和松田阵平的闲聊。
……
“松田，你说平行世界都存在了，那书里、动漫里的人是不是也真实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呢？”
“这个想法还挺新奇的，”松田阵平有些惊讶，思索了一会儿，“或许吧。”
西川千绪眼神微微闪烁，“如果他们真实存在，偶然得知自己或颠沛流离、或光辉灿烂的人生不过是作者笔下冷冰冰的文字和图像，其实早已命中注定。”
“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声音变轻，抬眼看向松田阵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
松田阵平略带讶异地思考了一会儿，“起初一定会为自己感到悲哀，努力那么久，结局却早已注定。”
西川千绪的呼吸微微一滞。
“不过……”松田阵平突然低头看向她，笑着说：“谁说创造我的作者就不是另一位作者笔下的人物呢？”
“嘛，这么看来，大家都一样。”
西川千绪的眼睛逐渐睁大，她的心里，一片干涸已久的荒漠突然长出绿洲，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松田阵平戴上墨镜，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偶有南飞归来的鸟儿穿过云层，穿过日光，穿过遥远的距离，慢悠悠停留在树梢。
他轻轻扬起唇角，仿佛看到五人在警校的悠闲时光。
经历过生离死别后的重逢，心态已经有了很大转变，他开始珍惜分秒，“人生是用来体验的，不像拆弹，只有生与死两种选择。”
“结果的好坏重要吗？作者能写主线，写结局，难不成还能写到我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这都是我的主观意识，而非作者创作，你说这是假的吗？”
他的声音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叫，逐渐变得空灵。
“je pense donc je suis. ”
松田阵平突然说了句法语。
西川千绪没听懂，“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枝头，鸟儿轻吟浅唱，旋律悠扬，“笛卡尔的名言。”
“我可以怀疑一切，却唯独不能怀疑我正在怀疑，这时的思想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怀疑或思考自己是否存在，这种思考本身就是存在的证据。”
“我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意义。”
松田阵平笑着低头，看着神情呆滞的女孩，“活在当下，这不是你的原话吗？管他结局是什么。”
西川千绪怔怔地盯着他，渐渐地，她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鸟叫，唯有胸腔内咚咚的心跳声，不断放大，震耳欲聋。
一直以来，她都下意识忽略掉一件事情——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原世界的一部漫画，包括她所珍视的身边人，都是虚假的二次人物。
她时常会盯着这个世界发呆——即便她本就是这里的人，可灵魂分离仍导致她窥视到了他人的命运，巨大的割裂感和不归属感常常令她感到陌生。
就好像身处漂浮的泡泡之中，吹弹可破又不安定。
这也是她没有回答安室透的原因，难道她要说：因为你们在我原来的世界就是一部漫画，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故事，结局早已注定，现在的努力不过是一场徒劳？
她说不出口，这太过残忍。
西川千绪也会想，那她呢？会不会也是某个作者一时兴起的同人作品人物？
她的结局会是怎样？
她时常陷入命运被掌控的恐慌。
可是今天，松田阵平的话点醒了她。
她盯着松田阵平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是啊，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反正我们现在就是真实活着的。”
“不过要是我的话，我一定要谴责作者。”
松田阵平微微挑眉。
西川千绪笑得轻松，“给我安排这么复杂的身份和故事，我一定要揍她。”
“嚯，好主意。”松田阵平非常赞同她的想法，“那我也要揍，谁让他给我和萩原安排英年早逝。”
“差点白瞎了两张爆破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