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我大意了!”
杨波重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的懊恼几乎要溢出来,像是吞了颗涩果子,怎么咽都不对味。
他抬手拍掉身上的碎砖块,指尖划过衣襟上的破口,带出几片灰渣,眼神里满是憋屈。
“真没想到这小子藏得这么深,住处不仅有阵法守护,而且他本身的实力,竟然也达到了百夫长的层次!”
刚才那一瞬间的碰撞,对方拳头上的力道沉得像块压舱石。
带着淬骨功第四转特有的刚猛劲,一下砸在他护心的灵力屏障上。
那股劲儿透过手臂传过来,震得他整条胳膊都麻了。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又狠狠摇晃,连带着嗓子眼都发腥,差点没把血吐出来。
若不是他反应快,下意识用八成灵力护住了心脉。
怕是此刻已经像堆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也幸亏对方刚才一心只想逃走,没下死手,要不然我这肋骨怕是不止断两根,那可就真成重创了。”
杨波揉着胸口,指腹按在隐隐作痛的地方,语气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看得清楚,对方击倒他之后,脚尖在断墙上轻轻一点,身形就像只受惊的夜鸟,“嗖”地窜了出去。
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速度快得惊人。
显然是急着脱身,半分恋战的心思都没有。
这话倒是实情。
可杨波心里头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刚才对方冲出来的瞬间,他借着皎洁的月光,分明瞥到了对方脖颈间沁出的细汗,亮晶晶的,像撒了层碎星子。
更关键的是,那股从对方身上散出来的灵力波动,躁得很,像刚烧开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翻涌。
带着股没沉淀好的生猛劲儿,最多也就两个月的火候。
这种时候,正是突破后根基最不稳的时候,灵力运转稍不留意就可能出岔子。
若是他们早有防备,刚才他守后门时多提三分警惕,于敬再从正面配合夹击,未必拿不下。
可这次失利,明摆着是他的责任。
若不是他仗着自己百夫长级别的实力,打心底里没把一个“宅性子”的炼丹师放在眼里,守后门时连灵力都只提了五成。
怎么会被对方一拳轰飞,还撞塌了半面土墙?
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依我看,刚才那下要是稳住了,咱们至少有六七成把握能拿下他。”
杨波咂了咂嘴,舌尖尝到点淡淡的血腥味,语气里满是不甘,像只到嘴的肉被抢了的狼。
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哪个墙角喘气,胸口起伏得像风箱。
只要他们现在追出去,顺着那点还没散尽的灵力气息,未必不能堵住。
于敬没接话,只是沉着脸扫视四周。
巷子里的人家依旧一片死寂,门窗紧闭得像焊死了一样,连点烛火都没敢亮。
可他知道,那些紧闭的门窗后,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偷偷窥视,耳朵贴在门板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那声炸响,半条街怕是都听见了,巡逻队的人说不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马蹄声正哒哒地敲在石板路上。
“先撤。”于敬扶着杨波的胳膊,低声道,声音压得像块石头,“这里不能待了。”
杨波点点头,也知道轻重。
在拒北城里,和巡逻队撞上绝不是明智之举,尤其是他们这身夜行衣,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憋屈。
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还折了面子。
这口气堵在胸口,像团烧不起来的湿柴火,闷得发慌。
“这小子……咱们迟早还会再遇上的。”
于敬扶着他往腾云猎妖团驻地的方向走,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股化不开的狠劲。
“下次再见面,可就没这么容易让他跑了。”
杨波咬了咬牙,胸口的疼痛仿佛都被这股恨意压下去了些,只剩下一股执拗的狠劲:“没错,等我养好了伤,非把他抓回来,扒了他的皮!”
“让他知道知道,咱们不是那么好惹的!”
两人的身影很快融入巷口的阴影里,玄色的夜行衣和夜色混在一起。
像两抹被墨晕开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只留下那片塌了的土墙,断砖碎瓦堆了一地,月光洒在上面,拉出长长的影子,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交锋。
墙根下,几株被砸断的野草蔫头耷脑地垂着,像是被吓坏了。
足足一刻钟之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才打破了巷子的死寂。
城里的巡逻队终于赶到了现场,领头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小队长,腰间挎着长刀,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
“有人死了吗?”
小队长粗着嗓子开口询问,目光扫过那片狼藉,脚边踢到块碎砖,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他身后跟着四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火光跳动着,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大人,没看到地上有死人,也没见着血迹。”
一个队员上前几步,蹲下身翻了翻碎砖堆,又用刀鞘拨了拨墙角的杂草,回头禀报时,声音里带着点敷衍。
这种半夜的骚乱,十有八九是修士斗殴,只要没死伤,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没有人死,那就赶紧离开吧。”
小队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刀柄敲了敲自己的靴底,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这地方臭气熏天的,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
这话倒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地方虽然是老巷子,墙根下堆着些没人清理的垃圾,墙角长了层青苔。
看着破败了点,也不怎么干净,但顶多是股潮湿的霉味,还不至于到“臭气熏天”的地步。
他不过是嫌这里晦气,又懒得深究。
真要查起来,问那些紧闭门窗的住户?谁会说实话?
惹上修士的麻烦,可不是他们这些巡逻队小兵能担待的。
“走了走了,回去找个地方喝口热酒去。”
小队长转身就走,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其他队员也赶紧跟上,火把的光芒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在月光下继续沉默着。
又过了片刻,巷子里才有扇门悄悄开了条缝,探出个脑袋,左右看了看。
又“吱呀”一声缩了回去,重新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