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您好。”
翟元平微微鞠躬，向坐在椅子上的王玉珏问好。龚丽萍却是盯着王玉珏看了好一阵子，发着愣——太像自己那死去多年的女儿了。
王玉珏欠了欠身子，说，“叔叔，您千万别这么称呼，晚辈担不起。”
此时，龚丽萍才回过神来，王玉珏的话把她的思绪唤了回来——终究只是像。
“阿姨。”王玉珏心中也是颇为感慨，很是明白龚丽萍此时的心情，她抱歉地说道，“叔叔阿姨，我身子不便，还请见谅。”
“不不不，您坐着您坐着。”翟元平连忙说着。
项虞看着父亲，脸上的鄙夷是没有掩饰的。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除了权和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低头。利益，利益，他眼中只有利益。
如果此时坦坦懂事了，他一定会对当前的这种纷乱的关系感到无语。项虞是他的小姨，但是他的妈妈却不是外公外婆的女儿。而对于翟元平夫妇来说，坦坦是他们的外孙，但是他的母亲却不是他们的女儿。
说起来，翟元平称呼王玉珏为方夫人，从这个角度来看，却是显得最为的合适。
此时，王玉珏揉了揉坦坦脑袋，说道，“快叫外公外婆。”
坦坦奇怪地看向王玉珏，他此时心里在想，外婆不是在海洋大学教书的那个吗，这俩又是什么情况？
但这孩子很懂事，也感受到了关系的微妙，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外公外婆过年好！”
龚丽萍激动得眼中泛着泪花，走过来蹲下，扶着坦坦得胳膊，把他搂在怀里，颤抖着嘴唇说，“宝贝儿，过年好，过年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坦坦的生母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此情此景也让翟元平心有感触。他走过来，轻轻地抚摸了下坦坦的脸蛋，说道，“孩子，过年好。”说着，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坦坦，“来，外公给你压岁钱，要快高长大，好好学习，知道吗？”
坦坦不接，扭头看向王玉珏，王玉珏笑着说，“外公给的压岁钱，拿着吧。”
坦坦这才接在手里，“谢谢外公，谢谢外婆。”
“来，扶妈妈出去走走。”王玉珏把坦坦招过去，然后对翟元平夫妇说，“叔叔阿姨，你们先坐着，我出去看看。”
项虞连忙走过来，把王玉珏扶起来，坦坦小大人似的扶着王玉珏的手，很怕妈妈摔着，妹妹可是在肚子里呢。
把王玉珏送到门口的时候，王玉珏回头低声对项虞说了一句，“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也是爹妈的好日子，好好说话。”
项虞点头答应。
等王玉珏牵着坦坦挺着大肚子离去，项虞才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里。
“项虞。”龚丽萍喊了一声。
项虞看着她好一阵子，才说道，“妈，爸，你们坐吧。”
化妆师和两个助手识趣地悄然退出去，房间里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看着项虞，龚丽萍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项玉珏死了之后，项虞也和家里决裂了，她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女儿。但是，她没能为翟元平生个男孩，在家里没有地位的她，除了深夜独自抹泪，还能如何？
翟元平微微叹了口气，说，“项虞，我对不起你姐姐，也对不起你……”
“你不要说了。”项虞打断他的话，“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不想谈这些。”
龚丽萍走过去，试探性地拉住项虞的手，项虞抽了一下，但没拒绝。龚丽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含着眼泪，说道，“项虞，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别说了。”项虞说道，“我要嫁人了，你们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的。”
话落，却再无言。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谁也都知道家庭关系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项虞看来，以后除了赡养父母，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终究，她还是对这个家失望了。龚丽萍本是翟元平堂兄翟启学的妻子，翟启学病逝后，嫁给了翟元平。本身这些历史就注定了这不是一个普通和正常的家庭。
实际上，即便是项虞也不知道，翟启学、翟元平和龚丽萍三人之间年轻时候的感情纠葛。
王玉珏也许有些感觉，毕竟她从方炎那里了解到项玉珏的一些事情，而今天看到龚丽萍，这个很有气质的妇人，便不难想象当年她是一个迷人的女人。
翟元平离开了房间，屋里剩下龚丽萍母女俩说着话。
项虞微微叹了口气，说，“妈，此时我应该在家里出嫁的，你明白吗？”
龚丽萍含泪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不要怪你爸，他其实也不容易。一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要他管着，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地从家里出嫁。”
显然，项虞应该在自己的家里出嫁，而不是方炎的八十一号院。
这个事情绝对不是小事，尤其是在对传统风俗非常非常看重的夏城。女儿出嫁不是在娘家，或者可以出于距离的原因找个酒店充当出嫁的地方，但从来没有说在姐夫家或者姐姐家出嫁的。
更关键的是，实际上，方炎和他们翟家的关系，从法理上讲，已经从项玉珏去世的那天起就断了——再无关系。
是什么原因形成当前这种情况呢？
项虞提出要在姐姐家出嫁的时候，翟元平没有反对，并且是很干脆地答应了。但是翟元平没能理解女儿的意思，他不知道，项虞其实是希望父亲开口拒绝，非常严肃地表示一定要从家里嫁出去。
但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项虞知道，翟元平想攀上方炎这棵大树，自己的女儿能从方炎家里嫁出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资源！
翟元平没有其他想法了，在他的观念里，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和翟家实际上并无关系了。他要的是他们翟家的兴旺发达——事实上，他和龚丽萍这些年的感情越来越淡，即是因为龚丽萍没能给他生儿子，也是因为他在外面养了个小的，生了个小男孩，孩子都五岁了！
对于他来说，项虞已经不是翟家的人了，他要培养的，是那个小男孩，和其他兄弟争夺翟家的继承权。
能利用项虞攀上方炎这棵大树，何乐而不为？
项虞再清楚不过，因此心里面更加的淡了，在她心里，也唯有母亲龚丽萍值得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