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昌在旧军队待过,养成了很重的兵痞军阀习气,把整个办事处搞成了他的私产,平日里挂着盒子枪、骑着自行车,带上十个八个手下去周边村镇集市上晃悠,看见贩卖私盐的老百姓就欺压盘剥,不光要没收私盐,还要交罚款,否则就抓到城里蹲大牢,不剥层皮别想回家。
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只是惧怕缉私队员手里的枪和棍棒,敢怒而不敢言。钱掌柜决定替老百姓出这口恶气,从泰安调了一支锄奸队过来,准备在本月初六的仲宫大集上动手。
刘子魁也想参与行动,被钱掌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们这些潜伏人员有更重要的任务做,锄奸行动是不可以露面的,连混在人群中旁观都不行。
刘子魁只在事后看到了一个简短的汇报,锄奸队的同志故意假扮成卖私盐的,引诱李凡昌和他的狗腿子去查,等到对方蛮横抢夺私盐的时候上前拉扯,偷偷掏出枪来,抵着李凡昌的胸口从下往上连开三枪。
之所以用这样的角度开枪是怕流弹误伤了周围的群众,同时也利用李凡昌的身体挡下那些缉私队员的还击。
结果李凡昌本来身中三枪还没死透,后背又被手下打成了筛子,眼见着不活了。
周边人群大乱,其他锄奸队的同志趁机撒石灰,喊大家快跑,鼓动群众冲击现场,枪声、喊声和弥漫的石灰粉一下子就把场面搅得大乱,锄奸队趁势混进人群里跑了。
一个人见人恨的汉奸就这么没了,事后周围的老百姓绘声绘色地描述经过,把八路军锄奸队吹成了神兵天降。
日军宪兵队去案发地调查了一番,发现仲宫大集汇聚的人员来自十里八乡,周边老百姓一致咬定说锄奸队都是生面孔,他们无从查起也就不了了之。
他们这边结案了,可城内的风浪才刚刚掀起。在钱掌柜的授意下,新搭建的地下党组织开始散播消息:“听说了吧,李凡昌被共党点了名还不收敛不听话,转眼就被干掉了,死得老惨了,身上的子弹头都挖出来了小半斤……”
老百姓就爱听这些半真半假、大快人心的消息,很快就搞得那些汉奸官员人人自危,再收到抗日报纸的时候全都老实了,不敢拒收不敢言语,甚至还要道一声辛苦递上几块钱来。
刘子魁可不收他们的钱,冷冷看一眼就走。
他越是这样冷淡,对方就越是狐疑惊惧,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简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杀鸡儆猴只是一种手段,真正让大批汉奸官员下定通共决心的是当前的抗战形势。由于日军发动豫湘桂会战大规模抽调华北、华东兵力,八路军、新四军抓住日军“后方真空”,全年发动了2万余次作战,收复县城160座、解放人口1200万。
整个华北地区有121个县被八路军完全收复,曾经的“沦陷区”如今成为“抗日根据地”的连片沃土。八路军也从“游击小队”发展成了“区域主力”部队,几乎每个村、每个镇都建立起了民兵部队。最重要的是抗日民主政府在收复区推行减租减息政策,经过多年的摸索和尝试,减租减息政策深得民心。
甩掉了债务包袱后,各村男女老幼都积极投入生产,开垦荒地、种棉植树,打井筑堤、纺线织布。政府组织了代耕队、鼓励老百姓互助合作,成立了搿犋队、合作组。
并且由于锄奸队干掉了李凡昌,让各地的盐务缉私队成了惊弓之鸟,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更不敢上街欺压老百姓,于是根据地的民兵武装成立了运盐队,公开贩运盐、硝等商品,帮助老百姓走上丰衣足食的道路。
挣了钱,吃上饱饭的老百姓开始上民校识字班,学习写路条、记账。人人都会说两句“劳动创造世界”这样的话,人人都懂“谁养活谁”的道理。冬天田里没什么活,各团体组织乡邻上课学习,村口经常挂上小黑板,儿童团的模范小先生站岗放哨盘查行人,指着黑板上的字教大人跟读跟写,学会了才能走。
临近春节,各村锣鼓喧天歌声缭绕。秧歌队、高跷、龙灯、小车、旱船十分热闹,甚至有的老大娘也高兴地扭起秧歌来。文化娱乐活动把农村朝气蓬勃的气氛完全表现出来了。
宣传队的同志把这些新变化、新气象写到报纸上,有那眼光独到的专门写了一个新奇的新闻点:“过去老百姓拜年说‘恭喜发财’,这时说‘翻身翻身’了。”
在群众集会和闲谈中,随时可以听到“八路军是恩人”、”拥护抗日民主政府”的口号和议论。识字班的姑娘们说:“过去封建社会过年才吃饺子,现在新民主主义社会,改善生活就吃饺子,到社会主义社会,天天吃饺子。”
连地主也受到各方面的影响,过去佃户不尊称他“老爷”他就认为佃户“无礼”而加以报复;现在如果再称他“老爷”,他就马上面红耳赤,认为是对他的讽刺挖苦。
这些变化发表到报纸上,随着报纸的宣传也深入到沦陷区老百姓的心里,大家开始盼着八路军打到城里来,早日解放他们,盼着翻身呢!
有些心思活络八面玲珑的伪政府官员也开始两头下注了,他们不知道刘子魁的真实身份,但大体猜到这小伙子和共党有联系,于是每次见到他时都会有意无意地说点内部情报,通过察言观色来看自己是不是有可能立功抵罪。
这些情报五花八门,有日本商号倾销鸦片的,有日军均需不足需要采购粮食的,还有日本军官调动情况之类的。刘子魁会把这些一一记录下来,临走的时候会给对方一个笑脸,留一颗红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汉奸官员们已经从报纸上了解了“红黑榜”政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激动得好像捡回一条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