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绣成听了萧云骧的问话,轻轻摇头:“大王,不是要冬季翻越秦岭。”
他的语气沉稳,目光坚定:“而是从陈仓道攻击宝鸡,吸引长安的清妖调兵西援,为我们从东面武关道入关中,减轻压力。”
赖汶光皱眉思索片刻,开口道:“据我所知,从汉中府到关中,共有五条通道。从东往西,依次是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祁山道。”
“其中祁山道偏僻,可先排除。那为何要选陈仓道?”
李绣成竖起拇指,赞道:“赖总长好记性。”
他转身指向地图,语气沉稳,娓娓道来:
“子午道可从汉中直抵长安城南郊,全程六百余里,最适宜奇袭,突袭性最强。”
“三国时,魏延曾献计诸葛亮,想从这里奇袭长安。”
“但这条路太险峻,需穿越大片无人森林,路况恶劣,塌方频发,补给困难。”
他语气一转:“如今我们占据优势,不必冒这非胜即死的风险,因此排除。”
“第二条是傥骆道,路程最短,仅四百二十里。从洋县经傥水河谷,过太白,直达周至骆谷口。”
“但路况最差,多处断崖需攀爬,水源匮乏。当年曹爽伐蜀,就因大军缺水而损失惨重。”
“第三条是褒斜道,全长四百七十里。从褒谷口出发,经斜谷、眉县,抵达长安。”
“这是历史上汉中攻关中的最佳路线,诸葛亮北伐时,便以之为主道。”
李竹青闻言,笑问:“那李军长,为何不选择走褒斜道呢?”
李绣成轻轻摇头:“正因这条路太常用,敌人早有防备。易棠已在出谷口的眉县一带,修筑了大量堡垒,驻军四千余,物资充足。”
“而眉县谷口,我军不能展开兵力,发挥不了火力优势。若陷入对峙,粮草又得从汉中运来,一旦冬季大雪封山,形势将对我们极为不利。”
“此外,褒斜道中有栈道,年久失修。若要通行,必须先行修缮,既耗时又易引起清妖警觉,失去先机。”
他顿了顿,目光微闪:
“当年楚汉之争,刘邦采用韩信之策,派樊哙大张旗鼓修栈道,实则自己与韩信率兵绕行陈仓道,一举击败楚霸王分封的雍王章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正是出自此处。”
萧云骧嘴角微扬:“绣成,想不到你如今也能引经据典了。这些年,书没少读吧?”
李绣成略显羞赧:“大王,自从攻下汉中府,我便日日盘算如何攻打关中,自然得多了解些战例。”
李竹青思索片刻,皱眉问道:“绣成,我记得陈仓道是绕行最远的一条吧?”
李绣成点头:“军师说得对。陈仓道从汉中北上,经略阳、凤县,过大散关,直抵宝鸡,再沿渭河东进,直达长安。”
“总里程约一千一百里,确实是四条路线中,路程最远的。”
“但它也有优势。首先,是沿嘉陵江支流行军,水源补给稳定;且道路相对平坦,我们的重炮拆卸后,也能顺利运输。”
“其次,刚夺下汉中时,我便利用吴振棫的命令,趁敌不备,夺取了宝鸡西南四十里的大散关,并派一个旅驻守修缮关隘。”
他指了指地图上宝鸡西南的位置:“易棠曾几次试图夺回,皆被我击退,只能在宝鸡驻兵四五千人,与我对峙。”
“也就是说,陈仓道最难走的路段,已在我军掌控之中。我们可以从容行军,无需担心沿途遭敌军袭击。”
萧云骧忽然笑了:“绣成,你选这条道,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李绣成也笑了:“果然瞒不过大王。”
他指着地图,“宝鸡到长安,三百余里。如果我们猛攻宝鸡,长安的易棠救不救?”
“若他不救,我们便可从容进攻,打下宝鸡后,沿渭河顺流而下,直逼长安。”
说到此处,他眼神闪过一丝凌厉:“若他出兵救援,那更好。”
“我们以宝鸡为饵,将他主力牵制于此,再从南阳经武关道,从东面攻击长安。”
赖汶光抚掌大笑:“妙!这正是东西对进,让他顾此失彼。只是时间配合要精准。”
李绣成点头:“总长说得对。先拿下南阳,做好西进准备后,再攻宝鸡。无论易棠是否救援,我军皆要由武关道攻入关中。”
“他主力守东,我们则西面猛攻;反之亦然。两处相隔三百里,不可能同时守。只要一处得手,关中他就守不住了。”
李绣成侃侃而谈,对萧、赖、李三人的问题应对自如,显示出他对整个战役的深思熟虑。
众人又问了几处细节,皆被他一一解答。
见其准备充分,萧云骧与赖汶光当场拍板,决定发起南阳-长安战役。
由李绣成统一指挥第三军和骑兵旅,总参部为其调配物资。
待众人商议完毕,已是天黑,便准备各自下值回家。
萧云骧却叫住了李绣成:“绣成,听闻你来江城,雪梅特意多炒了两个菜,到我家吃饭去。”
李绣成正想与萧云骧私下细谈些事情,便点头应下。
他的随从人员,自有赖汶光安排。
两人刚走出府衙,便见彭雪梅提着一盏灯笼,从后院缓步而来。
她身着素色长裙,发髻整齐,灯笼的暖光映在她柔和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恬静。
李绣成上前,对着彭雪梅作揖致歉:“见过王妃,前番大王与王妃婚礼,我们没来庆贺,已经是失礼了。今日却来叨扰,实在有些难堪。”
彭雪梅回礼,柔声回应:“李将军在外征战,岂能因我们的私事而耽误公事。听闻你来,大王心中欢喜,让我多炒几个家常菜,李将军莫嫌怠慢。”
李绣成拱手:“王妃言重了,大王盛情,绣成感激不尽。”
萧云骧从彭雪梅手里接过风灯,三人向后院走去。
萧云骧对李绣成说道:“绣成,前番我俩成婚,前方大将我一个都没有通知,就连当时在田家镇的赖总长,我都没叫回来。”
“就在院子里摆了几桌,叫上留在江城里的几家人吃一顿,就完事了。”
“给你说这些,就是让你不要多想。我们相识于微末,一起出生入死,不需要靠这些花活来维系感情。”
李绣成听到这番言语,心中一阵温暖,频频点头。
十月的风带着凉意,吹得灯笼微微晃动。院中那几株老梅,枝干虬曲,叶片已落,只余苍劲的枝桠指向夜空。
月光洒下,青石板泛着淡淡的银光,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饭菜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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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本章中说的大散关,是位于如今宝鸡市渭滨区的古大散关,而不是西安市蓝田县的白鹿原大散关哈。
注2:本章提到的由汉中入长安的通道,后面作者说有附图,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