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震惊过后，黄烈立马变得警惕起来，厉声质问：“王爷如此遮遮掩掩的叫卑职过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和肃王谢禛向来没什么交情。况且，他们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本就不应该在私下有往来。
他们走得近了，陛下会怎么想？
黄烈固执地站在那里，表明自己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的态度。要不是这人在信中说有福哥儿的消息，他早就转身走了。
谢禛抬起眉尾，眼里的笑意有些玩味，“黄将军放宽心，本王没有要拉拢你的意思，只是碰巧知道了些事情要告诉你。”
他说得这么坦荡，黄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卑职是粗人，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莫怪。只是瓜田李下，卑职不得不谨慎小心。”
谢禛也同意，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正题，“令郎已经找到了。”他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又把黄有福亲手写的信拿了出来。
黄烈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有些懵，直到看到信上那稚嫩却熟悉的笔迹才蓦地回过神来，呜呜咽咽抹起了眼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谢禛等他情绪平复了一些才继续往下说：“我们还抓到了拐带他的两个拍花子，黄将军去济宁接令郎的时候可以一并带回京城。”
黄烈重重点头，被胡子遮了大半的脸上满是感激，“王爷的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以后若是——”
“你不必感谢本王，本王并没有做什么。”谢禛直接打断他，认真道：“本王说过没有要拉拢你的意思就没有，这次只是碰巧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事实本来也是这样，能救下黄有福，多亏了昭昭和寿安。
黄烈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都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谢禛看了他两眼，问了个问题，“拍花子说是有人把令郎伪装成农家子卖给他们的，将军对此怎么看？”
想到儿子的遭遇，黄烈把拳头捏的嘎嘎作响，显然是气极了，顿了顿，他陡然抬起头，“王爷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谢禛不置可否，“拍花子已经抓住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黄将军还是想一想你知道真相后要怎么做吧。”
黄烈早想过了。
就算如今找回了儿子，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还是想要弄死纪琼这个罪魁祸首！
谢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令郎遭了罪，黄将军想要幕后黑手受到应有的惩罚乃人之常情。只不过，将军不宜自己动手，有什么事还是禀明陛下为好。陛下年纪虽小，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会给你一个公道。”
黄烈猛地一滞，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混沌，被愤怒和怨恨冲昏的头脑又渐渐清明起来。
王爷提醒得很对。
那纪琼再怎么说都姓纪，是陛下的姨母，他若是私底下把她处置了，以后若是被有心人翻起再加以挑拨，定会影响他和陛下的君臣关系。
想到来之前自己的疯狂举动，黄烈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多谢王爷提点。”
谢禛勾了勾唇，“令郎找到的事我已经与陛下说了，拍花子被押解回京后要如何审，由谁审，黄将军自己考虑清楚。”
纪家人的死活他才不在乎，但陛下和黄烈之间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有什么还是说清楚得好，免得平白生了嫌隙……
翌日，又是上朝的日子，部分朝臣依然还是借着“潘崇自尽”一事紧咬着摄政王不松口。
面对这些攻讦，谢禛一改之前满不在乎的态度，直接在殿上发了火，若不是范首辅及时出来阻拦，那弹劾的御史就要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不过摄政王大概是觉得被首辅大人驳了面子，之后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每当这时，陛下都会偷偷觑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众人觉得摄政王那样子像是憋着气。
朝会结束时，他竟突然提出“因为连日来都梦到过世的父王，心中难安，想要去王陵为父守陵一段时间。”
陛下惊愕不已，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站在前排的几个大人还看到他眼里隐隐闪着怒火。
“王叔随朕来！”陛下尚且稚嫩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
一君一臣，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在宫廊上走着，谁都看得出陛下很不高兴，他身后的摄政王更是可怕，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意，仿佛被他盯着看一眼就会被冻住。
宫人们心惊肉跳，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看到两人进了小书房，才缓缓松了口气。
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谢昀一进屋子，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转过身时，脸上又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王叔，朕演得怎么样？”
谢禛认真评估了一下，点点头，“不错，没有太浮夸。”
谢昀扬了扬下巴，嘴角翘得老高，“我昨夜可是练习了很久呢，每一个眼神都对着镜子确认了过了。”
谢禛唇角微扬，又夸了他一句。
“对了，黄将军得知儿子找到后是不是很激动欢喜啊？”谢昀问。
谢禛想了想黄烈当时涕泗横流的模样，选了个稍微委婉的说法，“喜极而泣。”
“没想到黄将军人高马大的，居然这么能哭。”谢昀做了个怪表情，然后突然叹了一声，“真是羡慕小姑姑啊！不仅能坐大船去江南游玩，还能遇到如此惊险刺激的事：从拍花子手中解救了黄小公子。”
若是他也能跟着去就好了……
“也没那么好玩儿。”谢禛一本正经安慰道：“寿安一开始晕船，吐得昏天暗地的，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难受得很。船上也十分无聊，能消遣的事情也不多。”
谢昀轻轻哼了哼，“不管。朕就是羡慕嫉妒小姑姑！”他哀怨地看了一眼谢禛，“现在连王叔都要跟去，只有朕一个人哪儿都去不了！每天都困在这么点儿大的地方，半点见识都没有。”
什么九五之尊，坐拥天下不过是说得好听，实际上他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谢禛在心里叹了一声，正想安慰他两句，门外就传来了李良才的声音，“陛下，首辅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