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宁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把一杯放到谢禛面前，委婉道：“纪太后似乎对你有些误会。”
她把纪太后听说那行刺的宫女是为二皇子和五皇子报仇后的那句抱怨说了出来——“若是那时只是把那二人削去爵位圈禁起来，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许昭宁在写信的时候犹豫了，觉得这话好像在告状一样，担心肃王误会自己在挑拨什么，便省略了这事。
可现在与他面对面了，那些顾虑瞬间就不算什么了，她想原原本本都告诉他。
肃王说得对，有的事得当面讲才清楚。
谢禛并没有惊讶和愤怒，一张脸依旧平平静静，只是望向许昭宁的眼底浮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用担心，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纪氏如此作为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那宫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许昭宁却有些不明白了，“那她为什么还想要把妹妹嫁给你？”
纪太后应该是很忌惮肃王的，毕竟小皇帝年幼，她害怕这个摄政王有不臣之心，可肃王若真有那野心，嫁个妹妹过去也没用啊！
难道她还指望肃王为了美人，放弃江山吗？纪瑶似乎也没有美到那个程度，关键是肃王都有断袖的传言了，她也不应该有这种指望啊！
许昭宁突然有种不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还是纪太后太天真的困惑。
谢禛嗤了一声，“她不过是觉得试一试也没有损失。”
反正纪家女儿多，舍一个也无所谓，万一就真的把他迷住了呢？
许昭宁垂下眼，“那纪九姑娘还挺可怜的。”
明明那么不情愿，却还是被逼着放下大家闺秀的骄傲主动接近外男。
谢禛听出她话里的感同身受，心里不知怎么有些闷闷的，半真半假道：“她运气挺好的，遇上的是你而不是我。”
换成是他，早让人把纪九轰走了，才不会管她是不是会丢脸。
“不好说……”许昭宁苦笑，“她留在那里也没发生什么好事，后来还差点带着寿安落到湖里。”
提起这事，谢禛皱了眉，“她突然摔倒这点，有蹊跷。”
许昭宁：“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没看见，我后来也仔细问过寿安郡主，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她觉得纪九姑娘应该不是故意的。”
谢禛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抚了抚，笃定道：“她也许不是故意，但这事并不会只是意外。”
不是他疑心重，而是宫宴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在御前失仪，哪有那么多意外和不小心？
纪九若真的连累着寿安落水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觉得这纪九在算计什么。
如此一推测，这多半就是针对他设的局，目的便是要挑拨他和皇帝太后一方的关系。
纪太后带着自家妹妹出席宗室家宴，又在宴上“关心”他的婚事，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那有人在暗中以此挑事也不稀奇。
“不是意外？”许昭宁讶然，“难道有人推了纪九姑娘了？可是她之后也没有提起这点啊。”
被推的人一定会有感觉才对。
谢禛笑了一下，“习武之人有很多办法不用接触人，也能让其摔倒。”
“这么神奇？”许昭宁仿佛又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双眸亮晶晶的，“那要怎么做？我可以吗？我是说你可以吗？”
谢禛不自觉挺了挺腰背，“自然可以。这也不算难，只要找准位置，用内力使巧劲儿就行。一般就是拿小巧坚硬的东西击打对方的脚踝、膝盖即可。”
许昭宁眉眼一动，赶忙道：“纪九姑娘有说过她没有脚滑，膝盖不知怎么就是一痛才会站不稳。”
“那就是了。”谢禛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有人在背后搞鬼。”
“那会是谁？”许昭宁问。
谢禛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左不过是那些还没有死心的皇子。”
皇伯父虽只有懿怀太子一个嫡子，但庶出的儿子却不少，太子病逝后，这些人就跃跃欲试的想要上位了。
只是皇伯父遵从正统，又是真心疼爱嫡长子，便力排众议，立了谢昀为皇太孙，越过儿子们把皇位传给了孙子。
谢昀即位后，他这个摄政王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二皇子和五皇子，确实是杀鸡儆猴，有一定的威慑效果，这两年里那些皇子消停了很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他们真的甘心吗？
恐怕不会。
他们只是学聪明了，藏身在暗处，伺机而动。
说起来，那行刺的宫女就未必不是他们的手笔。毕竟行刺若是成功了，对活人的利益可比对死人的大……
谢禛：“我想亲自审问那叫婉心的宫人。”
婉心如今被关在王府西北角的一处偏僻小院，这里就像是王府的秘牢，里里外外都有专门看守的侍卫。
许昭宁腿脚不便，只能坐肩舆过去，看着在一旁跟着走的谢禛，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总不能也请他上来坐吧？
那多怪啊！
可他才是真正的王爷啊！
那还是问一问吧……
许昭宁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要不要坐肩舆？”
热乎乎的气息扑过来，谢禛陡然一僵，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不用。”说完，他就往前快走了两步，离肩舆远了些。
望着他的背影，许昭宁摸了摸脑袋。
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到了秘牢，侍卫们纷纷上来行礼。
要在谢禛本人面前扮做他，许昭宁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偷偷觑了一眼混在暗卫中间的谢禛，才缓缓开口：“本王要亲自审问。”
负责的侍卫立马就让手下去安排了，又贴心说起那宫人的情况，“内廷司那边用过刑，人受了些伤，但还是清醒的。我们也重新搜过身，王爷尽管放心。”
许昭宁学着谢禛的语气唔了一声，“你们就在外面等着。”
侍卫们毫不迟疑，齐声应下。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暗卫亦步亦趋的跟在王爷身后往里去了。
这事倒是不奇怪，让他们惊奇的是——从这人的身形和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来看，明显是个女子啊！
他们王爷身边竟然有女子出现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询问起那女子的身份。
不管是谁，定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