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辰化雨的质问，心头有股子说不出的宁静。
就像是那种猛的磕到头后，整个人瞬间懵逼的感觉。
耳朵轰隆作响，听不见。
眼前水雾弥漫，看不见。
喉咙好像哽着，说不出。
整个人飘飘然，好像神魂出窍。
只有鼻息间，闻到了那兰花幽幽的香味。
是的，我闻到了兰香。
从养生会所，看到这盆鬼幽兰，到被送到这里。
到刚才发现它开出人形的花，我都没有闻到幽兰香。
这次，倒闻到了。
目光不由的看过去，只见那挺直的花穗上，倒吊着、惨白的人形，四肢好像在挣扎。
最上方，如发丝般垂吊着的花芯，轻轻飘动。
而旁边，一个花苞，悠然绽放。
花瓣缓缓弹开，率先就是人头倒垂，跟着就是双臂展开，好像在求救……
最后是整朵花，承受不住重量，慢慢下垂。
花芯一点点垂落，拉着上面的“身体”开始垂落，“腿”开始拉直。
不过眨眼间，就又是一朵倒吊的人形幽兰。
空气中的兰香，更浓郁了一些，冲散了刚才泡茶的茶香。
“施行云。”旁边辰化雨轻呼了口气，幽幽地道：“你该控制住自己内心。”
他目光也从那盆兰花挪回来，看着我道：“玄典和你说了它的作用，是吧？等它开满这人形兰，就是你内心最崩溃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蛇君如果不喜欢，可以毁了它。”
“毁了有用吗？”辰化雨苦笑一声。
沉眼看着我道：“它是感知你的内心，而不是感变你的内心。毁了它，你内心依旧会入魔。”
“而且你见过了，我毁了它，只是会促进你入魔。”
“可这不毁，我一有情绪波动，就会看它的。”我将辰化雨不喝的那杯茶，端过来。
自己一口闷了，将杯子放下。
起身走向那盆幽兰：“玄典不愧是躺在蛇形山，不动，就决胜的存在，这盆兰花，他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赢了大半了。”
放在养生会所，可以引导老年人趋向于自然的心思。
在他们心中播下想当树的执念。
现在虽然没有动静，可有些念头，就像蛰伏的蛊虫一样。
不动则已，一动则不可收拾。
同意让阿夭送到我这里，也是一桩阳谋。
他说得没错，我心思不定，终究会想回到这个家，看上一眼。
自然就会看到这盆兰花！
他一讲，我知道这兰花的作用。
就算毁了，以后一旦心思波动，就会想到是不是入魔了。
如果这盘兰花在，看一眼，还可以检测一下。
就像人生病的体温计一样，没有，就好像烧得到死了。
量一量，反倒能定心。
可不毁，放在这里，我能闻到香味，那我就和那些老人一样，受兰香影响，趋近于自然。
当一个人，想变成一棵树，或是变成一条蛇时……
万物归一也好，六道归一也罢，其实没有区别了。
我伸手拨弄了一下新开的那朵，花芯清凉柔软，好像我一用力，就会折断一样。
手指卷着花芯一点点往上，将那个像纸片人一样的花朵卷起来，托住花蒂，轻轻一用力，直接就将整朵兰花扯了下来。
花穗晃了晃，上面吊着的人形花，和死蛙，也都弹了弹，好像也随时要脱落一样。
“施行云！”辰化雨忙沉喝了一声。
我托着那朵兰花，放在鼻间闻了闻：“确实很香。”
“蛇君，你说这样掩耳盗铃，会不会……”
只是我话还没说完，那花穗因为弹了几下，又开了两朵。
辰化雨嗤笑一声：“它感知的是你的心境，不会因为你额外做了什么而改变。而是你内在，是不是放下了一些执念。”
那就没意思了！
我将手指捏着的花朵弹开，把那朵兰花簪在鬓边。
可刚簪好，辰化雨就伸手来取：“这兰香会让你……”
“让我想变树。”我蜷缩着手，护住那朵兰花。
朝辰化雨笑了笑：“我想变什么，已经不受这点香味影响了。”
“它开的时候，我心里就播了种。变树也好，变蛇也罢，终究是心死了。”
“蛇君又何必在意这点香味呢？”
“簪着它，时时闻着兰香，还会提醒我，注意心性。”
辰化雨眼中闪过什么，却又飞快的褪去。
我知道，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怕再刺激到我。
也不再跟他因为这盆兰花打口水仗了。
直接开口道：“我去叫醒苏秦，到蛇形山看看吧。”
玄典又回去了，估计那边肯定有什么符合他利益的事情。
其实我就一直挺好奇，玄典除了想要万物归一，肯定还有其他想要的。
这“万物归一”，或许只是他向上提出要求的大杀器。
苏秦醒的时候，还一脸茫然，打着哈欠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我看着他，轻声道：“你是要跟我去蛇形山，还是回家去？”
“我回家做什么？挨老爷子批？”苏秦抱着被子，揉了揉眼睛。
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辰化雨：“蛇君都来了，那件事，单位肯定进行了通报。我回去，老爷子肯定怪我，没照顾好你。”
其实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我看着苏秦，笑了笑：“那就一起去蛇形山吧。”
苏秦有点疑惑的看着我，又瞥眼看了看辰化雨。
知道出了事，忙起身。
辰化雨急着回去，伸手就来拉我左臂弯，想引出柳条，牵着苏秦一起，用最快的速度回蛇形山。
可就在他手伸来时，我一把推开了。
辰化雨眯了眯眼，不解的看向我。
“没有了！”我将衣袖拉上去，露出臂弯，递给辰化雨看。
那截嫁生的嫩柳，已经完全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更甚至，连个孔洞都没有。
“可我感觉到了！你身上，有阿柳的气息。”辰化雨不可置信。
沉声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蛇君忘记了，我体内还有你的蛇丹。”我伸手摸了摸丹田。
轻笑道：“它是发动过万物归一，最后被柳仙吞了，强行压制的。”
所以，在我入魔时，蛇丹才是第一个有感应的。
那截嫩条，自然就被蛇丹吞了。
辰化雨眼中，只有阿柳，连自己的蛇丹，都忘记了。
“这怎么可能？”辰化雨满眼不可置信。
指着我身上的外袍道：“这--也没有感应？”
我轻轻一卷，就将外袍脱下，递给他：“还给蛇君！”
这件外袍，就是他的蛇皮。
裹在我身上，其实和那盘兰花一样，都是时刻监控着我。
可这粒蛇丹，已经完全归我所有。
那这张蛇皮，自然也是随我意动。
“你入魔太深了。”辰化雨连外袍都不敢接，只是沉眼看着我：“那粒蛇丹也会影响你，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取丹？”
“蛇君怕的是，我不再受你控制了吧？”我看着辰化雨。
冷笑道：“蛇君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万物归一，也不在意人类是不是还存在，更不在意什么玄蛇一族。”
“其实蛇君，和那些化蟒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躺平，苟延残喘。蛇君，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