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利宿舍。
两人洗漱完,阿尔弗雷德坐在沙发上。
顾安站在他身后。
一块白毛巾搭在了阿尔弗雷德脑袋上。
顾安双手就着那块白毛巾撸着阿尔弗雷德湿漉漉的脑袋。
头发短,就是这点好。
擦几下,再用吹风机吹两下,就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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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擦着呢,突然,
“啊—”的一声,
顾安动作一顿,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微微偏过头,挑眉,无声询问着。
然而,顾安并没回应他,反而直接就那么撒了手,转身往床头而去。
顶着毛巾的阿尔弗雷德:“……”
他将脑袋上的毛巾拿下来,侧过身,也往顾安的方向看过去。
此时,顾安正在自己床头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三两下,他就从中拿出了小盒子。
目睹全过程,阿尔弗雷德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安拿着盒子朝自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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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顾安嘴角翘起,将盒子递给阿尔弗雷德,眼神里有着期待。
见着眼前的盒子,阿尔弗雷德眉毛挑得更高了。
他伸手接过了盒子,放在膝上。
手指拨开搭扣,掀开盒盖。
柔和的灯光下,
一块温润的、青白色的玉石静静躺在深色丝绒衬垫上。
玉石被精巧地雕琢成一个小葫芦的形状,顶端系着一根鲜艳的中国结红绳。
红白相映,古朴又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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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嘴角上扬,将葫芦提溜起来,轻轻晃了晃。
玉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阿尔弗雷德抬眸看向顾安,带着点明知故问的调侃:“葫芦?”
顾安盘腿坐到地毯上,眉眼弯弯地仰望着他,认真解释道:
“嗯,玉葫芦,特意找寺庙主持开过光的,寓意祛病消灾,保佑健康。”
说着,下巴朝阿尔弗雷德受伤的手臂努了努,
“希望它能帮你手臂快点好起来。”
闻言。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怔。
随即,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些。
他摩挲着光滑的小葫芦,挑眉问:
“要挂在脖子上?”
“不用,”
顾安摇摇头,
“主持说挂在床头就行,一会儿我就帮你挂上。”
“这样啊……”
阿尔弗雷德指腹感受着玉石微凉的触感,突然轻笑出声,抬眸望向顾安:
“我以为你讨厌这些……迷信?”
顾安挠了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也不完全算是迷信吧?”
“嗯……”
他认真思索着措辞,
“算是一种独属于中国人的实用主义?”
-
“实用主义?”
阿尔弗雷德对这个说法挺感兴趣。
顾安面上却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阿尔弗雷德挑眉:“怎么了?”
“就是,不太好解释清楚。”
顾安组织着语言:
“我们大多数中国人,嗯,其实骨子里更信科学。”
“但这不妨碍我们,呃,在需要的时候,临时去信一信神佛。”
“中国有句老话叫‘临时抱佛脚’,从字面上来说,就是平常不信佛,有事了才去烧香。”
“大家心里都清楚世上未必真有鬼神,可万一呢?”
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
“或者说,鬼神啊,超自然力量啊,也没人能百分之百证明它们不存在,对吧?”
“所以,”
顾安坦然总结道,
“大家就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的心态,先信上一信。有用最好,没用也不亏。”
看阿尔弗雷德听得认真,顾安又举了个例子:
“就好比考试,谁都知道得靠平时用功才能考好。”
“可考试前,很多人还是会去庙里拜拜文曲星,求个保佑。”
“要是真考好了,没准还会去还愿,捐点香油钱;”
“要是考砸了……咳,可能就懒得再去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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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眉梢扬起,轻笑一声,评价道:
“相当……功利。”
听到这评价,顾安反而笑起来,坦率地点头:“就是这样。”
实用主义总结起来就是:
没用的神,不拜。
拜了不管用的,也不拜。
在求神拜佛这块,中国很多人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拜神归拜神,生活归生活。
进了寺庙道观大门,是神佛虔诚的信徒。
出了寺庙道观大门,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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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目光落回那温润的玉葫芦上,嘴角又勾了起来,眼神清澈明亮:
“总之,这就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如果真能起些奇妙的作用,那当然再好不过。没有,也不亏就是。”
阿尔弗雷德看着顾安坦荡又带着点希冀的眼神,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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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葫芦挂好后,两人便各自躺上了床。
宿舍里陷入一片舒适的安静。
顾安却突然翻过了身。
黑暗里,他面朝阿尔弗雷德的方向,轻声问道:
“阿尔,有关杰克逊的惩罚,学生会和学校那边,是怎么交涉的?”
阿尔弗雷德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无奈叹口气:
“不困?”
顾安眨眨眼。
拿精神的顾安没办法,阿尔弗雷德只得简短回答道:
“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校长和我们一致认为,有必要给某些人绷绷神经。”
顾安在黑暗中眨了下眼,随即反应过来:
“杀鸡儆猴?”
阿尔弗雷德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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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沉默了两秒,重新翻过身,平躺着,目光投向一片黑暗的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自言自语般低语道:
“那杰克逊,这次是有些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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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书亚,”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平稳地响起。
“嗯?”顾安应道。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字字清晰:
“我们不鼓励越界,是因为每一次越界,都是对规则和边界的破坏,会带来混乱和不可预测的风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必要的时候,一次精准的、适当的越界,所能带来的收益,会远超它造成的涟漪。它甚至能重塑规则本身。”
“更重要的是,”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锐利,
“有时候,你需要让某些人清楚地认识到,”
“虽然我们通常是规则的维护者,但我们同样拥有主动打破规则的能力和意志。”
他最后总结道:
“约书亚,不要让规则成为束缚你自己的枷锁,更不要让它变成别人拿捏你的把柄。”
“规则是工具,而非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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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安静地听着。
阿尔弗雷德的话像冰凉的雨点,敲打在他心上,激起的却是早已存在的回响。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阿尔,我知道。”
他不仅懂得这些道理。
他更明白,学生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杰克逊,在维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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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恢复静谧的黑暗中。
顾安睁着眼看着漆黑的上空,轻声道:
“阿尔,谢谢。”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里传来阿尔弗雷德低沉的声音:
“约书亚,记住,这次是我们,下次就要你自己来处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