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碎玻璃,在废弃精神病院的铁门前停下。车灯扫过锈迹斑斑的“康宁疗养院”招牌,金属字迹剥落处露出底下更旧的刻痕——“第七基因研究所”。
“这里。”林墨的第四瞳泛起幽蓝,扫描着围墙上的电子围栏。围栏仍在运作,电流在铁丝网上跳跃成蓝色的蛇,“信号源在地下三层,和孤儿院的芯片频率同频,但更……”他顿了顿,“更粘稠。”
小瑶踩着车顶翻进围墙,裂痕在掌心跃动成细小的金红光。她落地时踩碎了半块带血的瓷砖——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还在转动,镜头盖被人用红漆涂成眼睛形状,瞳孔处画着扭曲的泪滴。
“姐姐,我闻到糖味了。”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从车后钻出来,拽了拽小瑶的衣角。她的草莓蛋糕早吃完了,此刻鼻尖动了动,“是草莓味的,和昨天那个姐姐的一样。”
小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精神病院大厅的自动贩卖机还在运转,玻璃柜里整整齐齐码着草莓蛋糕,包装纸泛着不真实的亮泽。最上面那盒的塑封膜被撕开一角,奶油正缓缓渗出,在柜台积成小小的血洼。
“别碰。”林墨突然拉住小女孩的手腕。他的第四瞳映出柜台下的阴影——那里蜷缩着一个人,穿着褪色的病号服,后颈插着银色芯片,后脑勺渗出的液体在地面洇成地图状的暗斑。
“救我……”那人抬起头。他的左眼是浑浊的白翳,右眼球却泛着诡异的红光,“他们让我梦见……梦见我女儿被火烧,我妻子被分尸,我自己在火里爬……可我女儿才三岁,她连火苗都没见过……”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指甲刮过黑板:“但更可怕的是——我醒不过来!芯片在循环播放我的噩梦,我已经在这台机器上连了七天七夜!”他猛地扑向小瑶,指甲变长三寸,刺破她的袖口,“帮我关掉它!求你——”
“冷静!”林墨的刀刃抵住他的咽喉,“你体内的芯片在放大你的恐惧,你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被篡改的记忆!”
“不——!”那人突然剧烈抽搐,后颈的芯片迸出紫黑火花,“是真的!我女儿叫朵朵,她今天生日,我买了草莓蛋糕,可蛋糕刚端出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芯片启动了!我看见火焰了!我看见——”
“砰!”
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炸响。小瑶的裂痕光刃精准贯穿了自动贩卖机的电路板。草莓蛋糕纷纷坠落,包装纸碎成雪片,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原来这些“蛋糕”是伪装,真正的核心是一组连接着地下三层的服务器。
“他们在用‘恐惧记忆’当燃料。”小瑶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的血洼。血洼里浮起淡紫色的光纹,和孤儿院的芯片纹路如出一辙,“每个被困在这里的人,都在给芯片‘喂’自己的噩梦,让芯片能持续压制其他实验体的情绪。”
“所以孤儿院的孩子能觉醒?”林墨的第四瞳锁定楼梯口,“因为他们的快乐被抽干了,反而腾出了空间——”
“所以现在要抽干你们的恐惧!”
阴恻恻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周明远的克隆体站在转角处,左眼的晶核泛着和之前一样的幽紫,右眼球却变成了血红色——和小瑶刚救下的“病人”如出一辙。他身后跟着七个身影,穿着白大褂,后颈同样插着芯片,眼神空洞得像提线木偶。
“欢迎来到‘情绪炼狱’。”克隆体举起手,七根数据线从他指尖射出,缠上最近的实验体后颈,“你们的恐惧、愤怒、愧疚……所有负面情绪,都是基因锁的‘优质饲料’。等你们被榨干,就会变成和这些人一样的‘情绪泵’——”他指向那个还在抽搐的“病人”,“然后继续给下一代实验体‘喂’噩梦!”
“朵朵才三岁!”那个“病人”突然尖叫着扑向克隆体,“你不能伤害她!你答应过我……”
“够了。”克隆体反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只是个容器,有什么资格提要求?”他的右眼球突然渗出金红光,和周明远之前的异变如出一辙,“等等……这光……”
小瑶的裂痕猛地发烫。她想起孤儿院孩子觉醒时的场景——当痛苦被撕开,人性会像种子般破土而出。此刻,那个“病人”的右眼球正渗出和她一样的光,紫黑芯片在他后颈裂开蛛网纹。
“是反噬!”林墨低吼,“他的恐惧被放大了太多次,反而唤醒了被封印的人性!”
“抓住他!”克隆体尖叫着下令。七个白大褂同时冲上来,他们的后颈芯片突然爆出强光,竟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抽取彼此的情绪——一个开始大笑,一个开始痛哭,一个开始疯狂自残,鲜血溅在墙上,像极了被揉皱的噩梦。
“他们要自毁芯片!”小瑶冲向最近的实验体,裂痕光刃划开他的手腕。紫黑血管蜷缩着缩回皮肤,他突然捂住脸,眼泪大颗砸在地上:“我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和她吵架就跑出去……要是没跑,她就不会被车撞……”
“这不是你的错。”小瑶握住他的手,“你在后悔,说明你还有心。”
“姐姐,他的光在变亮!”小女孩踮起脚,指着实验体的胸口。那里浮现出淡金色的光纹,和小瑶的棱镜同频震颤。
克隆体的右眼球突然剧痛。他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金红光,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不可能……基因锁的计划是……”
“是错的。”小瑶举起棱镜。所有孩子的光、实验体的光、甚至克隆体眼中漏出的光,此刻都汇聚在她掌心,形成一轮小小的太阳,“人性从来不是程序能定义的。它会疼,会怕,会悔,会爱——这些‘不完美’,才是最锋利的刀。”
光刃穿透克隆体的瞬间,地下三层的服务器发出刺耳鸣叫。所有实验体的芯片同时炸裂,紫黑黏液像活物般蜷缩着逃向通风管道。那个“病人”跪在地上,颤抖着摸出兜里的照片——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草莓蛋糕,背景是满树的樱花。
“朵朵……”他轻声说,“爸爸来接你了。”
——
废弃精神病院·记忆的裂缝
凌晨三点,小瑶坐在台阶上,看着孩子们用碎玻璃在墙上画画。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画了太阳,小宇画了全家福,那个“病人”画了樱花树下的小女孩,花瓣上还沾着泪痕。
“姐姐,”小女孩突然指着天空,“你看!”
夜空中漂浮着无数光点,比昨天的更亮、更暖。其中一颗光点突然坠下,落在她掌心——是片香樟叶,叶面上渗着金红光,和孤儿院的那片叶子一模一样。
“它们在搬家。”林墨走到她身边,第四瞳恢复了人类的棕褐,“基因锁的‘情绪农场’被端了,这些被囚禁的光,终于能回家了。”
小瑶摸了摸胸口的棱镜。母亲的血字已经完全显形,最后一句是:“裂痕不是缺陷,是光进来的路。”
“下一站去哪?”她问。
林墨指向东方——那里有城市的灯火,有未被污染的星空,有无数像他们一样,在黑暗中寻找光的人。
“去最亮的地方。”他说,“那里一定有,最痛的故事。”
风卷着香樟叶掠过,落在画满太阳的墙上。一片叶子里,正渗着细密的金红光——和小瑶的棱镜,和所有“不完美却鲜活”的生命,同色。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这次,小瑶听出了不同的意味。那不是追捕,是回应——是人类在黑暗中,终于学会了,如何回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