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碎石擦过耳际时,沈逸的指尖还在发颤。
他扶着高瑶的肩膀站稳,后颈被冷汗浸透的衣领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方才遗迹崩塌时被气浪震伤的内腑,此刻正像泡在滚油里。
“沈公子。”灵风的木杖突然重重戳在地上,藤条编制的袖口无风自动,“停步。”
高瑶的青竹剑原本正指着东南方——那里还飘着玄煞门杀手的青铜铃铛声。
闻言她立刻收势转身,发间几缕碎发被灵力震得根根竖起:“前辈?”
沈逸顺着灵风的目光望去。
方才还朗朗晴空中,不知何时浮起层青灰色雾霭,像块浸了水的破布罩在头顶。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怎么,玄煞门的狗皮膏药还没甩干净?”
“不是玄煞门。”灵风的瞳孔缩成针尖,枯瘦的手背暴起青藤状纹路,“这是...灵脉污染的气息。”他屈指弹向空中,一缕绿光刚触到雾霭便“滋啦”作响,像被什么活物啃噬般迅速消融,“有人在这方天地里布了局,专等我们钻进来。”
高瑶的指尖瞬间掐住沈逸腰间的空间袋,那里装着从遗迹带出的檀木匣。
她压低声音,道袍下的手腕却在发烫——方才抱着木匣时,匣身的符文就一直在蹭她掌心,此刻更是烫得像块烧红的炭:“和这东西有关?”
“极有可能。”灵风的木杖突然爆出绿芽,藤蔓如蛇般窜向四周,却在触到雾霭边缘时猛地蜷缩,“他们要的不是杀我们,是...引我们主动交出来。”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闷雷似的震动。
沈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响:「检测到地脉异常波动,建议宿主提升警戒等级。」他一把将高瑶拽到身后,余光瞥见铁牛的断斧已经凝出半尺长的灵气刃——这憨货的虎口还在渗血,是方才劈山时震裂的,此刻却紧咬着牙,护在灵风左侧。
“小心脚底下!”高瑶突然拽他后领。
沈逸本能地旋身,就见脚边的碎石“咔”地裂开条缝,灰扑扑的石屑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泛着幽蓝光泽的岩石。
紧接着,十数道黑影破地而出——那些东西足有两人高,浑身裹着龟裂的岩壳,眼眶位置嵌着两颗暗红晶核,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抖三抖。
“岩石傀儡!”灵风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用灵脉之力驱动的死物,刀枪不入。”
为首的傀儡扬起石拳,带起的风声刮得沈逸脸颊生疼。
他咬碎嘴里最后半颗聚灵丹,灵力如潮水般灌进丹田——虽然反噬还在抽走他三成灵力,但系统面板上“腐蚀藤蔓”的图标正在疯狂闪烁。
“瑶瑶!”他反手攥住高瑶的手腕,将她往铁牛身边推,“远程牵制,别近身!”
高瑶的青竹剑“嗡”地射出三道青光,精准刺中最近那具傀儡的膝盖。
但青光刚触到岩壳便“叮”地弹开,只在石面上留下浅白划痕。
她瞳孔骤缩,这才想起灵风说的“刀枪不入”不是虚言,指尖迅速掐诀换了套法诀:“清风化雨!”
细密的雨丝裹着风刃劈头盖脸砸下,打在傀儡身上竟溅起火星。
沈逸趁机咬破指尖,在地上画出种植阵纹——系统提示需要三息凝聚灵力,可傀儡的石拳已经砸到头顶。
“沈逸!”铁牛的断斧抡出半弧,“我给你拖时间!”
那憨货竟直接撞向傀儡,断斧磕在石拳上迸出金铁交鸣。
沈逸借着这股冲击力就地打滚,掌心按在阵纹中央:“系统,种植腐蚀藤蔓!”
暗紫色藤蔓如毒蛇般窜出,瞬间缠住最近的三具傀儡。
藤蔓上的倒刺扎进岩壳,渗出黑褐色黏液,所过之处岩石“滋滋”冒烟,像被浓硫酸腐蚀。
“好样的!”铁牛趁机补上一斧,砍在被腐蚀的部位,这次竟劈下大块碎石,“这招得教我!”
灵风的藤条也没闲着,绿莹莹的枝条缠上傀儡的脖颈,猛地一拽——傀儡的脑袋“咔嗒”歪向一侧,露出底下转动的青铜齿轮。
原来所谓岩石傀儡,竟是石壳包裹的机关兽!
沈逸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注意到所有傀儡的晶核都在往檀木匣的方向偏移。
他心头一跳,单手护着怀里发烫的木匣,冲高瑶喊:“它们的目标是木匣!”
高瑶的雨丝突然凝成漩涡,将沈逸和木匣护在中央。
她的道袍被风刃割得更破了,露出一截雪白手腕,却反而笑得更冷:“那就让它们尝尝仙门术法的滋味。”
随着她指尖轻点,漩涡里突然爆出万千竹刺——那是她用灵识凝出的青竹剑分身,每根都带着她本命法器的灵气。
竹刺扎进傀儡的晶核,暗红光芒顿时暗了几分。
“还有三具!”铁牛的断斧已经豁了口,却仍在挥砍,“老沈,你的藤蔓还能续吗?”
沈逸的灵力已经见底,额头渗出冷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宿主危机,开放临时灵力透支权限,代价:后续三日灵力枯竭。」他咬了咬牙,在掌心又画个阵纹:“种!”
新的藤蔓刚窜出,最后三具傀儡突然同时仰头。
它们的晶核爆出血红光芒,石壳上浮现出和檀木匣一模一样的符文!
“小心!”灵风的藤条突然缠住所有人的腰,将他们往旁一拽。
三具傀儡的石拳同时砸在方才众人站的位置,地面瞬间陷下去三尺,碎石如暴雨般落下。
沈逸被灵风拽得撞在树上,怀里的檀木匣“咚”地磕在树干上,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所有傀儡的动作猛地一滞,晶核里的红光被金光压得几乎熄灭。
沈逸借着这空档,咬着牙将最后一批藤蔓甩出去——暗紫色藤蔓如网般罩住所有傀儡,腐蚀黏液顺着符文裂缝渗进去,发出刺耳的嘶鸣。
当最后一具傀儡轰然倒地时,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
高瑶的青竹剑“当啷”掉在地上。
她扶着树喘气,发梢全黏在汗湿的额角,却仍勉强扯出个笑:“这...这算解决了?”
“没。”灵风的木杖“啪”地折断。
他盯着远处逐渐消散的雾霭,声音发涩,“真正的麻烦才来。”
沈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雾霭最浓处,不知何时立着道身影。
那人穿着件墨色大氅,连面容都裹在阴影里,唯二能看清的,是他腰间悬着的半块玉珏——和檀木匣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沈公子,高姑娘。”神秘人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你们以为抢了遗迹核心,就能改写这方天地的规则?”他抬手,半块玉珏突然泛起血光,“告诉你们个秘密——”
“那匣子里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宝物。”
山风卷着雾霭掠过众人耳畔。
沈逸感觉怀里的檀木匣突然变得极轻,轻得像要飘起来。
高瑶的指尖已经掐进他胳膊,疼得他倒抽冷气,却听见神秘人最后说:“三日后,月上中天时,来玄阴山。”
“否则...”他的身影融进雾霭,声音却像钉子般扎进众人耳膜,“这方世界的灵脉,会替你们陪葬。”
沈逸望着雾霭消散的方向,喉间的腥甜突然涌到嘴边。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低头看向怀里的檀木匣——那些符文不知何时开始流动,竟在匣身拼出两个血字:
“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