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冰冷刺骨的河水裹挟着腥臭，不断拍打在尹娇和邹煜的身上。
两具浮尸随着水波荡漾，如同鬼魅般在他们眼前晃动，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头顶幽暗的岩壁，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尹娇秀眉紧蹙，她强忍着腹中翻涌的恶心，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拨开其中一具男尸被水泡得发胀的衣领。
衣料之下，胸口皮肤青紫，一个狰狞的血色“辛”字赫然在目，如同烙铁烫出的印记，深刻而扭曲。
“又是‘辛者’试验体……”尹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毒阁内部戒备森严，这些试验体更是被严密看管，他们怎么会被自己人所杀？而且还是在这暗河之中？”她百思不得其解，毒阁行事向来诡秘狠辣，但如此明目张胆地处理内部试验体，还抛尸于这逃生暗道，实在不合常理。
邹煜则沉稳许多，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两具尸体的致命伤。
尸体的脖颈处，一道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血线横亘其上，创口平滑如镜，显然是被极其锋利的薄刃一击切断了喉管与颈骨。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那血线上摩挲片刻，面色愈发凝重：“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到了极致，甚至没有半分多余的皮肉翻卷。这不是毒阁惯用的那些阴毒手段，他们更喜欢折磨猎物，欣赏对方在痛苦中死去的惨状。这种手法……倒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专门负责清理门户，不留任何痕迹。”
“清理门户？”尹娇心中陡然一凛，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真是清理门户，那便意味着毒阁内部出现了巨大的变故，甚至可能是……内讧！
亦或者，有什么更可怕的秘密需要被掩盖，而这些“辛者”试验体，便是知晓秘密的关键，所以才会被如此决绝地灭口！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下如此狠手？
尹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意念一动，系统面板瞬间浮现眼前，“气味追踪”功能被她迅速锁定。
无形的波动自她指尖荡开，精准地笼罩住两具尸体。
很快，一行细小的金色文字在面板上显现：检测到微量“幽昙花露”残留。
幽昙花露！
尹娇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且名贵的香料，以其香气清冷幽远、萦绕不散而着称，提炼之法早已失传，如今普天之下，唯有一处尚存古法秘方——皇宫大内！
而据她所知，这“幽昙花露”乃是太后心爱之物，寻常妃嫔都难得一见，只有太后身边那位从不离身的掌灯姑姑，才有资格使用此等御赐珍品！
掌灯姑姑……太后……
一条无形的线，瞬间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串联起来。
毒阁、“辛者”试验体、掌灯姑姑的幽昙花露……尹娇的眼神骤然冷冽如冰，几乎能冻结空气。
她缓缓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幕后棋手！”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在尹娇和邹煜心中炸开。
太后，那个平日里在人前慈眉善目、不问政事的妇人，竟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毒阁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把刀，而他们，则是不小心触碰了这把刀锋的猎物，随时可能被其反噬！
“此地不宜久留！”邹煜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既然太后的人能找到这里清理门户，说明这条暗河并非绝对安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尹娇点头，目光投向深邃的黑暗河道。
前路未知，但身后已是绝境。
眼下，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暗河。
她不再犹豫，与邹煜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湍急的水流继续向前游去。
冰冷刺骨的河水不断剥夺着他们身上的热量，黑暗如同巨大的怪兽，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两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任何细微动静。
水流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偶尔有碎石从上方掉落，激起小小的水花，都足以让他们心跳漏掉半拍。
不知漂流了多久，时间在这幽闭的环境中失去了意义。
就在他们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与寒冷逼疯之际，前方似乎有微弱的光亮传来，水流也变得和缓了些。
“快看！前面！”尹娇精神一振，指向前方。
两人奋力划水，朝着那光亮处游去。
果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光线正是从那里透进来的。
那光线并不明亮，带着一种诡异的惨白，却在此刻如同救命稻草般珍贵。
终于要出去了！
尹娇深吸一口气，率先攀住洞口边缘，一个翻身，利落地钻了出去。
双脚刚刚踏上坚实的地面，冰冷的河水从她湿透的衣衫上滴落。
她刚踏出水面，尚未看清周遭景象，一股难以言喻的森然寒意便已扑面而来，让她浑身汗毛陡然倒竖！
夜色如墨，寒风卷起残叶，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在为方才死去的毒阁杀手送葬。
尹娇与邹煜的身影如两道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沉沉的黑暗。
“皇后、赵三斤、掌灯姑姑……”邹煜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三人，皇后深居宫中，轻易动不得。赵三斤是禁军中人，又是毒阁安插的棋子，身边必然守卫重重。唯有这掌灯姑姑……”
尹娇眸光一闪，接口道：“掌灯姑姑常年游走于宫闱各处，行踪相对更易掌握，而且，她的身份更容易接触到一些隐秘的消息。若我们能从她身上打开缺口，或许能更快撕裂毒阁这张大网。”
“你的意思是，拿她开刀？”邹煜眼中杀机毕露。
“不，”尹娇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直接杀了她，太便宜他们了。既然他们内部已经开始互相猜忌，不如我们再添一把火，让他们烧得更旺些。”
她从系统中兑换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玉佩通体碧绿，却在靠近边缘处，沁着一丝诡异的暗红色。
“这是‘牵机引’，一种极为罕见的子母蛊引。母蛊无形，一旦种下，子蛊便会对其产生致命的吸引。而这玉佩，便是模拟了子蛊的气息，但只会对特定药物催发下的母蛊起效。”尹娇解释道，“赵三斤惯用一种名为‘七日绝’的慢性毒药控制手下，而那掌灯姑姑，我猜她为了自保，身上必定也藏有‘七日绝’的解药或是相关之物。”
邹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用这玉佩，伪造掌灯姑姑与某个‘七日绝’受害者私下接触，甚至意图不轨的假象，引赵三斤对她下手？”
“不止，”尹娇冷笑更深，“我要让他们狗咬狗，最好能咬出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赵三斤生性多疑，一旦发现掌灯姑姑有‘异心’，必然会彻查。而皇后那边，眼见自己的左膀右臂内斗，又会作何感想？”
“好计！”邹煜赞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寻那掌灯姑姑？”
尹娇点头，两人身形一晃，已朝着皇城深处潜去。
凭借着系统提供的皇宫部分区域地图，以及邹煜对宫内路径的熟悉，他们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巡逻禁军，如入无人之境。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一处偏僻的宫苑附近。
这里是宫中低阶宫女太监的居所，灯火稀疏，更显阴森。
“掌灯姑姑，按规矩，这个时辰应该会巡查各处宫灯，然后返回她的住处。”邹煜低声道，指向不远处一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小院。
尹娇凝神细听，果然捕捉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她拉着邹煜隐入一棵粗壮的古树之后，屏住了呼吸。
片刻，一个提着灯笼，身形佝偻的姑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正是掌灯姑姑。
她似乎心事重重，不时警惕地向四周张望，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就在掌灯姑姑走到古树附近，准备拐入自己小院的瞬间，尹娇屈指一弹，那枚沁着暗红的碧绿玉佩，便无声无息地从掌灯姑姑的衣袖缝隙滑了进去，正好落在了她袖袋的外层。
掌灯姑姑毫无察觉，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成了。”尹娇低语，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赵三斤那边的人发现“线索”了。
她和邹煜没有久留，迅速撤离。
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到安全的地方，静待这场好戏开锣。
夜风更冷，吹得人衣袂翻飞。
两人刚掠出那片宫苑不远，尹娇猛地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向身后不远处一座假山的顶端。
那里，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悄然伫立，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仿佛，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它尽收眼底。
尹娇望着那只红眼乌鸦心生警惕，她低声对邹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