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玄的神魂之躯,在那古老晦涩的祭词念诵中,正一点点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风中残烛,即将彻底消散于这无尽的魔渊之中。
他眼神空洞,意识混沌,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牺牲与奉献的诡异韵律里,正一步步走向魂飞魄散的终局。
就在他最后一丝清明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一道充满了无尽诱惑与蛊惑之意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耳语,却又带着洞穿灵魂的力量,悄然在他心湖深处响起:
“可怜的蝼蚁……就这样认命了吗?你甘心吗?”
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正是大天魔沉疴!
“想想你的不甘,想想你的怨恨……你,南宫家族的长老,金丹期的强者,本该叱咤风云,享受无尽尊荣。却先是被大长老南宫无极逼入这该死的鼎中,受尽屈辱,如今,更是要沦为这冰冷石块的养料,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沉疴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精准地找到了南宫玄心中最柔软、也最怨毒的角落,轻轻一刺,便引爆了他压抑已久的滔天怒火。
是啊!凭什么!
南宫无极!若非他,自己岂会落到这般田地!还有那个如渊,什么狗屁镇魔人,什么先贤执念,不过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牺牲别人,成全他所谓的“大义”!
“你恨他们吗?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沉疴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如同恶魔的低语,“这世道本就不公,所谓的正道,不过是更虚伪的残忍罢了。”
南宫玄虚幻的身影猛然一滞,那空洞的眼神中,骤然爆发出两团浓烈的怨毒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神魂点燃。
“恨!我恨!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南宫玄在心中疯狂地咆哮。
“很好……这才是你真实的欲望。”沉疴的声音充满了赞许,“本座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报复的机会,一个……让这虚伪的世界为你陪葬的机会。”
“听着,蝼蚁,本座传你一段魔心蚀魂诀。你只需在念诵那祭词之时,暗中运转此诀,便可将本座的一缕本源魔气引入你的神魂。如此一来,你的神魂非但不会滋养那块破石头,反而会成为侵蚀它的剧毒!它会加速崩溃,而你,将成为本座脱困的功臣!”
沉疴的声音循循善诱,充满了难以抗拒的魔力:“想想吧,当本座君临天下,所有曾经欺辱你、蔑视你的人,都将在你眼前化为飞灰。而你,将获得新生,在本座的麾下,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那段玄奥而邪异的魔心蚀魂诀,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入了南宫玄的脑海。
怨气、不甘、对力量的渴望以及对复仇的极致期盼,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他残存的理智。
南宫玄那双原本因怨毒而赤红的眸子,此刻闪烁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疯狂的光芒。
他依旧一步步走向镇魔石,口中念诵的祭词也未曾停歇,但他的内心,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祭品?他南宫玄,岂能甘心做他人的嫁衣!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成为祭品!”南宫玄的神魂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试图摆脱那无形的束缚,他想要停止那该死的祭词,想要逃离这绝望的深渊。
一旁的如渊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他那虚幻的身影微微一动,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南宫玄。
只见他眉头微蹙,踱步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朝着南宫玄的眉心隔空一点。
“嗡!”
一股无形却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笼罩了南宫玄。
南宫玄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虽然清醒无比,但身体却像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依旧不受控制地念诵着那古老的祭词,一步步走向镇魔石。
“放弃吧,蝼蚁,你反抗不了他。”沉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他毕竟是这残破圣地的执念所化,掌控这里的规则之力。不过,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的命运吗?”
沉疴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而充满煽动性:“既然无法改变被牺牲的命运,何不让这场献祭变得更‘盛大’一些?你不是恨吗?恨这南宫家,恨这天元大陆的所有人?那就拉着他们一起沉沦!让这该死的天元世界,为你陪葬!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正道修士,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为你陪葬……”
“一起沉沦……”
这几句话如同魔咒,狠狠地锤击在南宫玄的心头。
是啊,既然都要死了,为何不轰轰烈烈?为何不让那些害了自己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南宫玄的眼神彻底被疯狂所吞噬,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在如渊的禁锢之下,南宫玄口中念诵的祭词声调不变,但其神魂深处,却已悄然运转起了那段邪异无比的“魔心蚀魂诀”。
“以我残魂为引,奉汝无上魔尊,破万古之禁锢,蚀天地之基石……”
丝丝缕缕的、肉眼难以察觉的精纯魔气,竟真的从深渊底部被牵引而来,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南宫玄那逐渐虚化的神魂之躯。
这些魔气并未直接攻击南宫玄,反而像是与他的怨念、绝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具侵蚀性的力量。
随着南宫玄一步步靠近那布满裂痕的镇魔石,他口中的祭词也变得越发高亢而狂热。
那些融合了沉疴本源魔气的神魂之力,不再是单纯的滋养,反而像是一滴滴剧毒的墨汁,滴落在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宣纸上。
“嗤……嗤嗤……”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从镇魔石上传来。
只见那巨大的石碑表面,原本只是布满裂痕,此刻,在那些裂痕的边缘,竟开始浮现出点点暗沉的斑块,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般。
那些原本黯淡的镇魔符文,在接触到南宫玄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后,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更加晦暗、残破,甚至有些细小的符文直接崩解、消散!
镇魔石上那股镇压万邪的浩瀚气息,也随之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波动,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嗯?”
直到此刻,如渊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那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震怒。
这股力量……绝非单纯的神魂献祭!其中夹杂着一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纯粹魔意!
“孽障,尔敢!”
如渊怒喝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虚幻的身影瞬间变得凝实了几分,一指隔空点出!
这一指,平平无奇,却仿佛引动了整个无双圣地的残余力量。一道灰蒙蒙的、充满了寂灭与终结气息的指劲,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罚,撕裂虚空,瞬息之间便点在了南宫玄的眉心!
无双圣地至高传承之一——灭道指!此指一出,万法皆寂,神魂俱灭!
“噗!”
南宫玄的神魂之躯在这恐怖的指劲下,连一丝抵抗都做不到,瞬间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瓷器,寸寸碎裂开来,化作点点魂光,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就在南宫玄神魂即将彻底崩灭的前一刹那,他身上那些与沉疴魔气融合的最后力量,已经尽数涌入了镇魔石之中。
“咔嚓——嚓——!”
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清晰的碎裂声从镇魔石上传来。只见那原本已经出现裂痕的石碑,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数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裂痕如同狰狞的蜈蚣般,迅速蔓延至整个石碑!其中最大的一道裂痕,几乎要将整个镇魔石从中劈开!
石碑上残存的镇魔符文,在这一刻几乎熄灭了九成以上,那股镇压万邪的气息也随之衰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桀桀桀桀……”
一阵充满了嘲讽与戏谑的尖锐笑声,如同夜枭啼哭般,从那深不见底的魔渊之下滚滚传出,回荡在整个死寂的空间之中。
“如渊啊如渊,本座真是要‘感谢’你啊。”沉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看看你们人族,何其虚伪!为了镇压本座,不惜牺牲自己的同族。而这个可怜的弃子,最终却成了本座的助力,真是可悲,可叹!”
如渊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他看着那几乎彻底崩坏的镇魔石,又看了一眼下方那渐渐平息,却明显比之前更加活跃、更加浓郁的魔气,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沉疴的声音继续从深渊下传来,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你以为,凭你这点残存的执念,加上这块破石头,就能永远困住本座吗?先前或许还能多撑个几年,但现在……”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中充满了令人绝望的宣判:
“这镇魔石,如今最多……最多还能困住本座半年!半年之后,本座必将重临世间!到那时,我看这天元大陆,还有谁能阻拦本座的脚步!哈哈哈哈!”
狂傲的笑声在魔渊中久久回荡,充斥毁灭一切的疯狂与对即将到来的自由的渴望。
如渊默默地看着下方翻涌的魔气,久久无言。
空气中,只剩下沉疴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以及镇魔石上偶尔传来的细微“咔咔”声,仿佛在倒计时。
南宫玄那破碎的魂光,在灭道指的余威下,逐渐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是,他临死前那充满怨毒与疯狂的眼神,以及那被当做棋子,最终却反噬了棋手,却还是沦为沉疴棋子的命运,无比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