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回到太和宫时已是一个时辰后,她推开大殿的门,探了脑袋进去,果然看见了一袭明黄龙袍的朝曦。
“父皇!”宁安咧着嘴进来。
朝曦闻声抬起头看向了来人,冲她招手,宁安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来到了他面前。
“过几日就是你六岁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朝曦问。
原来是为了生辰礼,宁安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拉着朝曦的衣袖撒娇:“儿臣现在什么都不缺了,父皇不必再费心。”
“那怎么能行,一年就这么一次,先不急回去好好想想。”朝曦并没有着急多问,指尖撩起她鬓间的碎发:“这几日可有梦魇?”
宁安摇头:“女儿一切都好。”
朝曦微笑,陪着聊了几句后外头传有大臣来,他才放人离开,一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
去学堂时果然没有看见沈姑娘跟来,李姑娘和于姑娘早早就坐在椅子上等着了,见她来,二人纷纷上前。
“长公主,昨日韩夫子的课可有不懂之处?”
“瞧你,长公主听一遍就会了,怎会不懂?”李姑娘对着于姑娘道。
于姑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脸色涨红:“不,不是,是我有不懂的地方。”
扑哧!
宁安忍俊不禁,她对于姑娘和李姑娘的要求不高,只要一心向着自己就足矣。
“长公主,我,我是不是太笨了。”于姑娘带着哭腔。
宁安却摆摆手,轻轻拍了拍于姑娘的肩:“咱们又不是要考状元,不必为难自己。”
于姑娘抬起头一双眼睛红扑扑的盯着宁安看,眼窝下还有暗青色,一看就是熬了夜的,见宁安确实没有计较的意思,便松了口气。
次日
沈家果然以沈姑娘身子不适为由,恳求辞掉了沈姑娘伴读身份,宁安表示不舍,转头又央求了乔书吟,要沈家再送个姑娘进来。
“沈家姑娘聪慧细心,又是皇祖父选的,儿臣不想辜负皇祖父一片好心。”宁安道。
乔书吟并未多想,当即就答应了。
这消息传到李姑娘和于姑娘耳朵里,两人急了:“沈姐姐怎么突然得了病?”
“严不严重?”
宁安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听沈家人说不是什么大毛病,需要静养。”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李姑娘说起了这两日京城的消息:“青云台那位大师现在已经挪去了后山,不再替人占卦了。”
“我知道此事,说是卦卦不灵验,恼人得很,惹得不少夫人不满意,那个徐夫人就去寺里闹腾了,砸了青云台的卦摊。”于姑娘接着补充。
宁安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看向外头,听着两人闲聊,时不时地能回应一两句:“为何?”
“然后呢?”
李姑娘道:“徐公子的文章极好,就连夫子都夸赞将来会有大出息,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徐夫人不恼了才怪。我母亲说徐家就不该去寺里,求人不如求己,现在徐家大房断了后,徐老爷必定要另娶的。”
正说着李姑娘忽然坐起身:“还有一桩事。”
李姑娘神秘兮兮地看向了宁安,宁安回头疑惑看她。
“徐夫人砸了卦摊,一把火将灵空大师那间禅院都给烧了,那里面供奉了不少东西。”
闻言,宁安眸微动。
“其中就有一个叫姬庆安的牌位,方郡主也在寺里,知道时当场就晕了过去。”李姑娘撇撇嘴:“母亲说,方郡主病得不轻,几张画像的事刚闹腾完,又来了个供奉牌位。”
说到这李姑娘见宁安没有动怒,才悄悄松了口气。
宁安两眼一眯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她病又不是一两日了,痴心妄想!”
不过徐夫人上山砸了牌位的事确实让她很意外,后来凌风解释:“京城里夸赞徐公子的人太多了,不少人为之可惜,现在徐家灵堂都没撤,徐家老夫人对徐夫人十分不满,明里暗里的已经准备纳妾了。”
宁安恍然:“那就是受刺激了。”
怪不得胆子这么大,竟敢去了青云台捣乱。
墙倒众人推,青云台因请了灵空大师后香火越发鼎盛,也因灵空大师几次占卜失败,招惹许多愤怒。
不得已,青云台的主持只能将灵空大师挪去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至于对徐家的追究,提都不敢提。
宁安嗤笑一声:“徐家自诩书香门第,倒是出过几代人才,对晚辈的栽培十分看重,若不是徐公子年龄不符,今日呈安身边的伴读也有他一席之地。”
凌风未接话,她现在也不知宁安会突然说些什么话。
“凌风姑姑,徐夫人竟然在寺里打砸,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宁安一脸好奇的盯着她。
凌风会意,点头;“一定会!”
“我觉得也是。”宁安点了点头。
……
青云台
灵空大师坐在后山石头上,手里仍是攥着一串佛珠,眺望远方,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一旁跪着方荼。
“方施主,放下心结吧。”灵空大师叹,眼中尽是懊悔:“我不该替你办此事。”
方荼仰着头,红肿了眼:“我不曾害过他们,如今也不求她能回来,只求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竟也是奢侈么?”
“一世因,一世果,何必。”
方荼不肯离开,用布将烧焦的牌位拾起来,语气坚定:“她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不信她会这么做,仅凭她一句话不能污蔑我的庆安。”
整整两日,她足不出户地想着前因后果,还有那阵子发生过的事,思来想去都不赞同宁安的指责。
那是污蔑。
“现在没有人能证明那些事曾发生过。”方荼忽然觉得可能是宁安和朝曦说过这些事,所以朝曦才会对庆安那么冷漠狠心,不愿意让庆安回来。
“大师……”
“我身背孽债,已经帮不了你重塑牌位了。”灵空大师摇摇头,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方荼不肯起身,执拗地看向了对方:“我已经处处忍让,为何还要咄咄逼人不肯罢休?你们一个个都圆满了,可曾想过我也是受害者,我为何又该有今日下场?”
听了这话的灵空大师久久不语。
“他等了几十年,我又何尝不是?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何独独成全了他们个个圆满,却连最后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她说着两腮流淌眼泪,将牌位抱在怀中,脸上隐隐有几分不甘心和憎恨,原来她是不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