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太医来给临嬷嬷瞧过之后,临嬷嬷的身子就越来越差,整日都是昏沉沉的。
偶尔红栀来送吃食,有时上一顿还没吃完,顺势就将其撤了。
砰!
一声巨响
临嬷嬷恍惚间睁开了眼,一激动从床上掉下来,费劲地朝着红栀伸出手:“红,红栀。”
红栀漫不经心的收起了食盒,居高临下的看着临嬷嬷。
“红栀,我,我要见殿下。”
“殿下不在东宫。”
临嬷嬷错愕,一脸的不相信,红栀也不急,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殿下去了北大营,是皇上派了李太医来给你医治,念在你曾照顾殿下的份上,全都是极好的补药。”
补药两个字咬得很紧。
临嬷嬷却慌了,入宫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整日里迷糊,四肢动一动都有些费劲,她惊恐不已,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眼看着红栀要走,临嬷嬷急了:“我想见太子妃。”
“太子妃?”红栀瞥眼临嬷嬷,嗤笑;“太子妃忙着给两位小主子讲故事,更不得空,等嬷嬷身子好了自己再去请安吧。”
说罢,起身就走。
徒留临嬷嬷趴在地上,满脸惶恐的无力挣扎。
足足一天一夜
红栀再次推门而入,此次端来了热腾腾的药,皱起眉让两个小宫女将临嬷嬷扶起来。
还未凑近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红栀冷了脸让人给临嬷嬷重新换了干净衣裳,打开窗户祛味,点燃了熏香,掩盖住了屋子里的气味后,红栀才挥手让两个宫女出去了。
“我,我要见太子妃,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太子妃禀报,若错过了这次,耽搁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红栀故作担忧,犹豫片刻说了句:“等着。”
片刻后锦初来了。
一袭锦色长裙端坐在椅子上,白皙如玉的小脸上闪现不解:“我听说嬷嬷要见我?”
“是,老奴求太子妃救命。”
“救命?”锦初面露疑惑:“嬷嬷日日用最好的药补着,谁敢暗害你?”
当锦初说这些的时候,临嬷嬷也在上下打量着锦初,究竟知不知情,见对方满脸疑惑,她咬咬牙:“前些日子老奴去探望林侧妃和宸哥儿时,偶然见听见一桩陈年旧事,是关于慕容皇后的死因,太子妃若能答应老奴两件事,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慕容皇后四个字她咬的很紧。
锦初斜睨红栀,对方立即退去了门外。
见状,临嬷嬷松了口气,她就知道锦初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凭什么相信你?”锦初问。
临嬷嬷眼珠子转的极快,还未开口,锦初又说:“倘若当年的事是真的,你早就被除掉了,又怎会留到今日,今日开口,不过是猜测。”
这话让临嬷嬷语噎,急了:“太子妃难道就不好奇老奴是谁的人吗?”
“能让李太医给你看病的,又有什么值得费心思猜的?”锦初不以为然的态度击垮了临嬷嬷最后一丝期盼,她错愕;“太子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锦初皱起眉,缓缓站起身:“嬷嬷死后,我会让人遣散嬷嬷的家中,留个血脉。”
“太子妃!”临嬷嬷急了:“当年皇后娘娘中了冰蚕美人的毒是慕容家给的!”
锦初脚步一顿,脸色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临嬷嬷:“老奴眼睁睁看着皇后一日日病垮了,在娘娘临死之前才偶然得知是中毒,和当年柳贵妃中的毒一样!”
锦初抿了抿唇,又重新坐下来:“说说你的条件吧。”
她不信临嬷嬷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
临嬷嬷倏然笑了笑:“太子妃聪慧,必定早就猜到了老奴一直在给皇上送信,可太子妃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老奴,早就没有殿下了。”
说到这临嬷嬷又呕出大口血,用帕子擦拭,回忆过往:“皇后是老奴一把手养大的,临死之前将殿下嘱托给老奴,满宫上下都是要殿下性命的人,只有老奴,老奴拼死护着。”
这些话锦初都听出茧子了。
临嬷嬷看向锦初,一字一句道:“太子妃在去西关之前,老奴偶然间摸过您的脉象,您那时已经怀胎一个月了。”
话落,锦初的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
临嬷嬷却笑:“太子妃放心,此事皇上根本不知情,除了已故的先皇后,您是第二个知道老奴会医术的。”
临嬷嬷会医术,的确令她意外。
就在眼皮底下,愣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可见临嬷嬷隐藏多深。
锦初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向临嬷嬷:“嬷嬷既然有心护着殿下,为何还要投靠皇上?”
“不是老奴,也会是其他人,娘娘的仇,老奴一日不敢忘。”
“那殿下体内的寒毒……”
“也是慕容家的手笔。”
锦初实在是不明白了,太子的骨子里还有一半慕容家血脉呢,为何要这么做?
临嬷嬷眸光怔怔地看向锦初,一字一句道:“如今的二皇子压根就不是宫女杨嫔所生,是三姑娘的孩子,当初先皇后初有孕时,三姑娘入宫陪伴,老奴就已经诊断出三姑娘有了身孕,果不其然,没多久,三姑娘就被远送去了外省,一年后才归来。”
“先皇后是慕容夫人的嫡女,如今的慕容夫人不过是继室,此事鲜少有人知晓,先皇后和三姑娘关系看似不错,可实际上,三姑娘一直嫉妒先皇后的地位,先皇后缠绵病榻时,三姑娘在病床前说了很多话,气得先皇后郁结于心,大动干戈,身子越来越差。”
临嬷嬷紧紧地攥住了被子一角,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先皇后误以为是皇上背叛她,和三姑娘勾结导致珠胎暗结,撑了不过十来日就撒手人寰了。”
锦初从屋子里走出来时,皱紧了眉头,心头仿佛有千万斤石头压着。
“太子妃,李太医来给嬷嬷送药了。”
飞霜提醒。
锦初扬眉。
倏然听见砰一声巨响。
锦初心里头咯噔一沉,欲要回头却被红栀按住了,飞霜进门,很快又出来了:“嬷嬷死了。”
李太医很快回去复命。
临嬷嬷的死,所有人都在意料之中,草草的被送出宫,找了个地方安葬下来。
一整日锦初都是浑浑噩噩,情绪不太好,就连朝曦和乐晏来时,也是勉强撑着身子笑笑。
之后锦初病了。
朦胧之中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姬承庭满是担忧的眼神:“锦初。”
锦初鼻尖一酸。
姬承庭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褪下鞋袜合衣躺在了她身边,从身后蜷抱着锦初:“许多事并非她说的那样。”
“嗯?”
“母后死的时候,孤已经记事了。”姬承庭道:“她给孤喂了昏睡的药,误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母后的灵堂旁与人苟且。”
锦初瞪大眼不可置信,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临嬷嬷能做出来的事,姬承庭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里,贪婪的嗅了嗅;“寒毒,是孤向忠公公提议下的,孤只有没威胁了,才能让他安心。”
皇后死得蹊跷,太子万一再出事,文武百官必定会起疑心,所以北梁帝迟迟没有动手。
锦初两只手牢牢抓住了姬承庭的双手:“外人传,皇后仙逝后,皇上大受打击,不信任何人将太子亲自带在身边抚育,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怀疑。”
她不信北梁帝会善待年幼的姬承庭。
不敢想象姬承庭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十几岁就要去战场拼命。
似是想到了什么,锦初挣扎坐起身,眼尾泛红:“难怪,难怪南疆战争,西关也恰好有了战事,空运粮草,饿死了二十多万大军,这根本是早有预谋的,他们想要你的命,想要衷心你的部下都去死,当初云王和勇王集齐兵马随时要救援,却没想到你挺过来了……”
一切似乎解释得通了。
迄今为止锦初才想通,一个皇帝再怎么天生多疑,又怎么会置自己的亲儿子性命不顾,尤其是这个亲儿子还是亲自教养的。
太子战功赫赫,北梁帝想要除之而后快,已经没有合理的借口,要么,就是让太子死在战场上,要么太子战败,北梁帝会以此为借口严惩,夺了太子之位。
可偏偏太子没死,又打赢了。
做皇帝的更没有机会下手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给亲儿子姬琛铺路而已。
锦初豁然开朗,她心疼地看着姬承庭,当年小小年纪的他,究竟是怎么闯过一关又一关的。
还有件事她很疑惑:“论年龄,他比你稍大些,为何皇上要给二皇子位置?”
路都铺到这了,又怎会轻易让姬承庭占了便宜?
“他本该是大皇子的,不过是有大师预言,长子之位是个早夭命格,加上云王和他走得太近,有意要敲打云王,才给了二皇子的位置。”姬承庭解释,单手撑着身,视线和锦初平齐:“过往再艰难也过了,不必纠结。”
锦初吸了吸鼻子,她痛恨自己无能,帮不上他什么,姬承庭将她揽入怀中:“老天爷对孤不薄,将你送到孤身边,如今孤有儿有女,多少人羡慕,为了你们母子三人,孤也要力争到底!”
弄清前因后果后,锦初不再纠结,心情也好了大半连带着病也好了不少,临嬷嬷的话的确对她影响很多。
害的她差点儿以为错杀了好人。
如今,她也没什么可愧疚的了,临嬷嬷能今日下场,怪她自己自以为是,心存侥幸,死不足惜。
这日锦初给乐晏梳头时,外头传林韵昭求见,锦初挑眉,飞霜道:“临嬷嬷死的那天,林侧妃就要来拜见,是奴婢拦住了,这几日林侧妃日日都来。”
锦初冷笑,这是巴不得自己死呢。
“传吧。”
摸了摸乐晏的脑袋:“跟着红栀姑姑去隔壁吧。”
乐晏乖巧点头,牵着红栀的手去了隔壁,人走后不久,林韵昭来了,目光落在了锦初身上打量片刻。
只见锦初面色红润,气色不错,脸上还挂着笑意吟吟的笑容,林韵昭脸上多了一抹失望。
“妾身拜见太子妃。”
锦初随意一瞥:“起来吧。”
“多谢太子妃。”林韵昭手里攥着帕子,欲言又止,锦初单手托腮,耐着性子:“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韵昭道:“太子妃,妾身听说前朝有人提议让父皇另娶新后。”
锦初眼皮一跳。
“慕容老太爷病入膏肓,上奏要举家迁回京城落叶归根,皇上已经答应了。”
慕容老太爷?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