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服……取到了?”了尘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鹧鸪哨看了一眼方羽,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地上。
“大师,出了些意外,敛服……毁了。”
了尘法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
“无妨,那墓中凶险,三位施主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
“看来是贫僧强人所难了,黑水城之事,便就此作罢……”
他的话还没说完。
方羽却上前一步,打断了他。
“大师别急着下结论啊。”
说着,他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布包。
“咕噜噜……”
一颗长满黑毛、面目狰狞的头颅,从布包里滚了出来,一直滚到了了尘法师的脚边。
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了尘法师低头,看着脚边那颗僵尸头颅。
他捻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这……
这毛僵的头颅?!
他们……他们竟然把这凶物的脑袋给砍了回来?!
了尘法师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让这三人知难而退。
或者,只是试探一下他们的实力深浅。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这三人的实力,何止是深浅的问题!
这简直是……深不见底啊!
能从那座凶墓中,将这头毛僵斩杀,并且取其首级……
这等本事,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良久。
了尘法师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双手合十,对着三人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贫僧……着相了。”
“三位施主有此等通天彻地之能,看来,前往黑水城寻找雮尘珠,或许真有几分希望。”
“贫僧,愿为三位引路。”
此言一出,鹧鸪哨和花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多日来的奔波与绝望,在这一刻,终于云开见月明。
“大师,这黑水城,究竟是何来历?”鹧鸪哨拱手问道,态度恭敬至极。
了尘法师点了点头,示意三人在蒲团上坐下,这才缓缓道来。
“说起黑水城,那便要追溯到西夏王朝了。
此城曾是西夏国都,繁华一时。
后来,只因上游的黑水河改道,水源断绝,一座雄城,便就此沦为废墟,成了无人问津的死地。”
“传说,西夏末代献宗皇帝李德旺,在城破之前,曾将王宫里积攒了数百年的奇珍异宝,悉数转移到城外一处空置的古墓之中,作为李氏王朝最后的宝藏。
那雮尘珠,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空置的古墓?”花灵好奇地问。
“没错。”了尘法师解释道,“那古墓原本是西夏一位权臣,名叫野利戽的,为自己修建的。”
“据说此人精通堪舆之术,某日巡城,见一处地方紫气冲霄,断定是风水宝地,便倾尽家财,在那修建了一座通天大佛寺,明为寺庙,实为自己的陵寝。”
“只可惜,他人算不如天算。”
“寺庙刚建成,他便被李氏王朝寻了个由头给杀了。”
鹧鸪哨听到这里,眼中神采奕奕。
线索,全都对上了!
羊皮卷上的地图,通天大佛寺,雮尘珠!
原来根源在此!
“事不宜迟,我们何时出发?”鹧鸪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时可以。”了尘法师站起身,却看向鹧鸪哨身上的道袍,摇了摇头,“只是,施主这身行头,恐怕要换一换。”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结伴西行,太扎眼了。”
“这一路关卡重重,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鹧鸪哨闻言,没有丝毫迟疑。
他当即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搬山道人身份的道袍,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俗家短打。
卸下道士的身份,他只是一个为了族人宿命奔波的寻珠人。
一切,为了雮尘珠。
……
从临安到贺兰山,路途何止千里。
三人一僧,就此踏上了漫漫西行之路。
江南的秀丽水乡,渐渐被中原的广阔平原所取代。
再往西,便是黄沙漫天的西北地界。
半个多月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临川地界。
眼前,便是那条横贯东西,如同巨龙般奔腾不息的黄河。
浑黄的河水,卷着泥沙,咆哮着,翻滚着,发出震耳的轰鸣。
一股苍凉、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过了黄河,再走上几日,便能到五香堡了。”了尘法师指着对岸,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乱。
江边渡口,几艘渡船正等着载客。
一个戴着羊皮袄的老船工,正蹲在船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了尘法师看着眼前的黄河,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大师,在想什么?”花灵问道。
了尘法师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年轻时,贫僧也曾在这黄河边游历。黄河里的水怪多,行船多有凶险。沿岸的百姓,都信奉河神,开船前必有祭祀。”
“当年,贫僧身上带了一些寺里特制的焄土,凡是祭拜的船家,都赠予一些,混在祭品里,可保平安。”
“那一次,贫僧也坐了一艘渡船。船上的人,都虔诚祭拜,唯独那掌舵的老船工,生性吝啬,觉得是无稽之谈,不愿浪费祭品。”
“贫僧劝他,他不听,还说自己在这黄河上跑了几十年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几人都听得入了神。
“船行至江心,突然,整艘船猛地一震,船底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船工还没反应过来,船身便开始剧烈摇晃,河水倒灌进来。一船的人,都吓得乱叫。”
“贫僧当时站在船头,只见船底下的黄水泥浆中,翻起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那是一只巨鼋!背上的甲壳,比这渡船还要大上一圈!它只用背脊轻轻一顶,我们那艘船,便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
花灵听到这里,不由问道。
“那……那后来呢?”
了尘法师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后来,一船的人,都落了水。但说来也怪,那巨鼋顶翻了船,便沉入水底,再没出现。”
“而船上的人,除了那个吝啬的老船工被河水卷走,再也没上来之外,其余的人,都在附近的渔船救助下,安然无恙。”
了尘法师看着眼前奔腾的黄河,双手合十。
“黄河,有黄河的规矩。”
“万物皆有灵,存一份敬畏之心,总归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