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路父手忙脚乱地把早饭做了,一边喊儿子闺女吃饭,一边问也在厨房忙活的儿媳妇道:“你妈昨儿吃了吗?”
“没。”儿媳妇脸色不是很好道:“她不肯吃,俊才捏着她的鼻子硬灌了一碗粥,但大半撒了。”那可都是用真金白银买的粮食,就那么被自家婆婆浪费了。
更何况,她男人还被婆婆甩了一巴掌。
路父却是松了口气,自家媳妇脾气特别执拗,他如今也不指望别的,别饿死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家里其他人从房间出来了。
路俊才半张脸都是肿的,隐隐还能看出指甲划出的划痕,却是一脸淡定地坐到桌前吃饭了。
路家的大女儿路美英已经嫁出去了,小女儿路美萍才十二岁,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但小姑娘也是会看气氛的,这会表现出了平日里没有的安静,一声不吭就坐到大嫂旁边吃饭了。
路美萍上课早,吃完早饭就自己去上学了,路父和路俊才是一个单位的,便一起走着去上班。
“爸……”路俊才撇头看了一眼路父道:“这事什么时候才结束啊,我妈的喉咙都受伤了。”
“你当我就乐意做饭?”路父叹气道:“你妈自来是这个性格,谁劝也没用。”
“我觉得那个顾小庆人挺不错的,对美娟也真心,再说孩子都有了,还折腾什么啊。”路俊才叹气。
谁说不是呢。
路父叹了口气道:“你妈是不甘心美娟只能一辈子待在乡下。”
闻言,路俊才不说话了。
路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喊他的声音。
“老路,你赶紧回去,你家美娟带着婆家人上门了!”追上来的是个脑门很高的大娘,她抓着路父道:“来了好几个人呢,这以前可没听你们说美娟嫁人了,她在乡下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大娘满脑门都是汗,脸上的担忧却并不作假。
毕竟去了乡下的女知青有不少吃过这方面的亏。
路父和路俊才对视一眼,纷纷有些庆幸,还好,自家媳妇\/妈这会没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美娟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们怎么没听说?”
“正月里结的婚,当时给这边写信了,但好像信遗失了。这不,电话里亲家公亲家母说要见见女婿,我们就过来。”
“你们咋一大家子过来的?”说这话的人语气难掩恶意,仿佛是在说你们脸皮怎么这么厚,一大群人跑来蹭吃蹭喝。
顾队长却表情不变道:“本来的确是打算让我儿子一个人和儿媳妇过来的,但后来我琢磨着两家都没会过面。美娟是知青,两家离得远,我们又是乡下的,亲家公和亲家母恐怕不放心美娟嫁过来。我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一家子一起过来了,两家会个面,我们表明一下对美娟的重视,也好让两位亲家放心。”
父子俩一路赶过来,正好听到顾队长用磕磕巴巴的普通话跟街坊邻居说着话。
虽然说话磕巴,但顾队长神色却并不见扭捏,一派大大方方。加上他那一番话,一众邻居对他立刻就有了好感。
路家父子看到这一幕,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路,俊才你们回来了,赶紧过来见见美娟她男人和婆家人。”这时,有热情的邻居招呼道。
路父和路俊才就这么被人推了过来。
他们其实是见过顾小庆的,对他的印象不算坏,能说会道的年轻人,但并不是油滑的性子。若不是乡下了,那就更好了。
但这次,最让他们惊讶的却是顾队长。
果然是当生产队长的,真是会说话。
他们能冷淡,顾队长却不能冷淡,他上来就抓住了路父的手,一脸热情道:“亲家,早就想见你一面了,幸会幸会。”
路父并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这会身体都僵了,只呐呐跟着说幸会,也忘了把人带进屋里再聊。
这不,一群人就在门口聊起来了。
“你们这是全家人都过来了?”
“哪能啊?我媳妇和我大儿子留在家里,这是我大儿媳妇,这是二儿子和二儿媳妇。”
“那美娟丈夫是小儿子?”
“对,我有三个儿子。”
“那有女儿吗?”
“没有,不过有个侄女是我们养大的。”
“养侄女?”
“对,我弟弟上山打猎的时候受伤一条腿瘸了,媳妇跟人跑了,他一个人带一儿一女吃力,大男人又不会照顾女儿,我媳妇就把侄女接回来养了。”
“这是过继了?”
“没,还是我兄弟的女儿,我们就是供她吃穿上学,她还管我兄弟叫爸,管我叫大伯。”
“那你们仁义。”
“亲兄弟,应该的。”
“那你们在乡下是干什么的?”有邻居开始帮着打探了。
“我是我们那儿三个队的生产队队长,我大儿子性子沉稳,在队里干的是出纳的活,我大儿媳妇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二儿子没啥出息,在镇上小学里当个老师糊糊口,二儿媳妇在家务农。”
众人听了一惊。
要知道在乡下,生产队长的权利是很大的,更别说人家还兼职了三个队的生产队长,那肯定是有能力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居然都有工作,这可是在乡下。
这一家子,不简单啊。
“那小儿子呢?”就有人问道。
“小儿子还没安排好,我侄女在福省工作,已经答应帮忙安排了。”他有些含糊道。
一众邻居你看我我看你,听这意思,是能上福省工作?
真的假的?
他们这边离九家村不远,便是因着福省也是他们这边的省城。
便是他们,要是能去福省工作,那也是要好好炫耀得意一番的。
便是路父和路俊才,也忍不住面露惊异。
想想自家媳妇\/老娘的要求,这一家子该不会是来诈骗的吧?
路俊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叔,咱进去说吧,别在门口吹冷风了。”
一行人便进了屋。
街坊邻居虽然没人没眼色地跟进来,但也没走,就那么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