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宁安宫琉璃瓦上噼里啪啦作响,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廊上,宫人们端着热水往来奔走,宁安宫的寝宫内,乱成一团,宫人们把清水端进去,又血水端出来。
偏殿内,铜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汽,接生婆们挽起袖口,手上全是血。宫女们用素白帕子帮接生婆们擦汗,各司其职。
贤妃娘娘的痛呼声混着雨声,一声声传出。
“再使把劲儿!贤妃娘娘!”一个胖胖的接生婆攥着贤妃的手,她的粗布裙摆早被血水浸透。她面容慈善,是今日经验最丰富的“收生姥姥”,她姓孙,连最受宠的妃子也要尊称她一句孙姥姥,毕竟生孩子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可都把握在她手中。
“不好,怎么是脚先出来的?”一个精瘦的接生婆脸色惨白,看着孙姥姥,惊呼道,要是这贤妃娘娘和腹中胎儿出了什么差错,她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足先露,这是要难产啊!”孙姥姥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产妇双腿间露出的青紫小脚——竟是足先露!孙姥姥的心一沉,暗道,不好。这足先露,后面孩子必然会被卡住,产妇和孩子都很危险!真的就是过鬼门关啊!
“快!快,宣太医!快找人禀报皇上!”那精瘦的接生婆慌慌张张地喊道。
“不行,来不及了,除了找太医的,其他人快来帮忙!”孙婆婆的眼睛盯着贤妃娘娘,嘴里却不停吩咐道,“快多备些止血的药草,还有热水,我们……把孩子塞回去!”
“啊?塞回去?”那个精瘦的接生婆脸色惨白,抖若筛糠。
“对,就是把孩子塞回去,然后用手将胎儿转过来,必须让头先出来!来不及解释了……你帮我抓住贤妃娘娘!”孙姥姥果断地抓住那孩子的小脚,他的脚因为窒息,已经有一些发紫了。
“可是……”
“还可是什么!就不回来,咱们都得死!”孙姥姥怒斥道,“还不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把贤妃娘娘按住了。
产房内烛火摇曳,贤妃娘娘汗湿的鬓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她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了!
“快!取浸了温酒的绢帕!“她劈手夺过侍女递来的软布,沾着烈酒的指尖微微发颤。产床剧烈晃动,贤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小腿下意识蜷缩,那截尚未完全娩出的小脚又往外滑了半寸。
孙姥姥猛得挽起胳膊上的衣袖。她深吸一口气,贴着贤妃耳边,俯身低语:“娘娘忍着些,老身这就送小主子归位。成败在此一举了!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话音未落,浸透烈酒的手掌已探入血与羊水混杂的温热中。
贤妃瞬间绷成一张满弓,指甲深深掐进手心,身下的被单已经被抓得乱七八糟,手心血痕瞬间渗出。
指尖触到婴儿纤细的脚踝时,孙姥姥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孩子太大了!
她屏气凝神,凭借三十年接生经验感知胎儿的姿势,另一只手隔着衣物按压贤妃隆起的腹部。随着产妇每一次宫缩,她都精准地借力将小脚缓缓推送,终于在贤妃近乎昏厥的嘶吼声中,成功将那团小小的肢体塞回产道!
但此时,真正惊险的才开始,孙姥姥起身弯腰,双手在贤妃娘娘的肚子上用力扭转,犹如打太极。
满室侍女大气不敢出,只听见贤妃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稳下来。
紧接着,孙姥姥布满皱纹的脸上放松了一些——她摸到了婴儿毛茸茸的头顶了!
卯时三刻,一声啼哭响彻整个宁安宫。
母子平安!
“是个皇子,贤妃娘娘!”孙姥姥托着浑身血污的婴孩凑到床前,贤妃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头一歪便昏死过去,“快,快叫太医来!”
偏殿门“吱呀”推开,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身影,正是当今的皇上!
皇上抬起脚,正欲进来,却看见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污,不动声色得用袖口掩住了口鼻,那只抬起来的脚也收了回去。
身旁的李公公心思活络,一眼便明白了,连忙上前劝解道:“陛下,这女子生产就如同过鬼门关,甚是危险,如今,已经让太医们诊治,想必无大碍,现在屋内狼藉,等下人们收拾干净,陛下再去看贤妃娘娘吧!省得污了陛下您的眼!”
李公公的话正合意,皇上点了点头,立马转身要走。
“陛下,这小皇子还未赐名呢!”李公公小心翼翼提示道。
皇上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随口道:“就赐名珩吧!回宫!”
宁安宫的宫门落了锁,窗外惊雷炸响,惊得乳母怀中的小皇子打了个激灵,哭声更响了。
宁安宫那边哭声渐歇,一天喧闹终于落幕,淑妃娘娘的宫里却炸了锅。
淑妃娘娘宫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却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淑妃攥着帕子狠狠绞着,她狠狠地将桌子上的瓜果扫落在地:“之前,我与那贱人同时怀孕,本宫不过晚生了几个时辰!她倒好,母凭子贵成了皇后,儿子也被立为太子!都是从王爷府一同出来的,凭什么!这也就算了,陛下厚此薄彼,当年生产,只去看了她的儿子,本宫的宝贝儿子,他倒是一眼没来瞧,直到第三天才给赐了名!现如今,这个贤妃也生了个皇子,那玮儿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
“娘娘,慎言啊!”淑妃娘娘身边的老嬷嬷一脸愁容,连声制止,可惜毫无用处。
“你们要想见识见识本宫的手段的话,只管去传话!”淑妃娘娘一脚踢翻脚边绣墩,檀木镶玉的摆件“哐当”摔在青砖上,她指着大厅里跪着的一排宫人骂道。
淑妃娘娘站起身,来货踱步:“不行,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好法子!”
刚刚的老嬷嬷凑近淑妃娘娘耳边,低语:“娘娘,老奴倒是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