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淡淡地看了六叔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随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长风,你就这么相信他们姓颜的?我们才是一家人啊!”六叔声音有些嘶哑,扯着嗓子喊道。
长风头都没回,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暖:“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夫人救了我。我信大人,也信夫人和老爷,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懂夫人和老爷。”
长风说完,脚步似乎都轻松了,快步走了出去,顺手将书房的门带上。
六叔心里很是复杂,他知道,自己和长风算是彻底离心了,虽然他这个人不太厚道,但是毕竟长风现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他将来养老的希望啊!就这样破灭了,或许这就是报应。
墨云冷笑一声,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森然寒光映得六叔脸色惨白。他将匕首缓缓贴上六叔脖颈,语调冰冷:“我可不是长风,我心肠硬得很!你说一句谎言,我就往你身上割一刀,你放心,我技术好得很,割下的肉很薄,能透过这肉片看得清字,而你也不会死得那么快的。”
话音未落,墨云的匕首已经顺着脖颈向下滑动,锋利的刃口擦过剧烈跳动的喉结,最终停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墨云用刀尖轻轻戳了戳六叔心口,似笑非笑地继续道:“这到底往哪划呢?第一刀从哪下手比较好呢?”
容婉吟看到墨云虚张声势,有些忍不住笑意,转过身去,竭力憋笑。
而颜明彰面色不改,正色道:“你当时跟长风说,你并没有参与这个暗杀,但是其实你是参加了,你撒谎了。”
六叔僵硬地点了点头。
颜明彰目光如炬,继续沉声道:“你当时在装货物的马车上,拿走了那个玉瓶。那个玉瓶你后来变卖了,卖到哪了?”
六叔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记得卖到哪了,这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呀?”他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心存侥幸。
颜明彰神色未变,内心却暗暗翻涌,心中暗道,自己猜对了,他真的把玉瓶当了。表面上,颜明彰只是微微眯起双眼,继续用那冷冽的目光盯着六叔,等待对方更多破绽。
颜明彰思考着:这样能直接缩小范围,只需要去找当铺就行。不过,当时虽然张氏一族生活在澶州,但也有可能不是去澶州——他为了避讳,可能去别的城市当掉玉瓶。不过大概率应该是在澶州附近,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没准也会送去黑市。
思索片刻后,颜明彰蹲下,伸手搭住六叔的脉搏,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瞳孔,平静地说:“你把玉瓶卖到了澶州?”
六叔面色如常,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眼神波澜不惊。
颜明彰又问:“看来不对,那你把玉瓶卖到了大名府?”
六叔心中一慌,颜明彰这是在测试自己,不行,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六叔依旧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模样,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对方的猜测与自己毫无关系。
颜明彰接着道:“看来不是大名府,那么……你把玉瓶卖到了卫州。”
六叔挪开了视线,假装自己被猜中了心思。
“还是不对,看来我得换个方向。”颜明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六叔有些惊讶地看着颜明彰,自己居然没骗过他!
“你把玉瓶卖到了……相州。”颜明彰话音刚落,六叔眼皮抬了抬,脉搏跳动快了几下。
颜明彰冷笑笃定道:“好,谢谢,我知道了,你把它卖到了相州。”
六叔被猜中心思,一下子泄了气。
颜明彰很是满意,笑道:“看来没猜错,是相州。”
六叔突然反应过来,颜明彰在诈自己:“你骗我!”
颜明彰看都没看六叔一眼,站起身来,从几个卷轴中找出相州的地图,摊开来,缓缓道:“这些是15年前相州所有的当铺,一共八十七家,如果你能直接说,也省些皮肉之苦。若是我问错了……”他瞥了眼一旁把玩匕首的墨云,“每错一个就要在你身上划上一刀。”
其实颜明彰深知,这玉瓶当时来路不明,他不一定会走明面上的当铺,极有可能走黑市,但是如果自己查,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六叔自己说了。
六叔已经见识过颜明彰的手段,深知再怎么抵抗也是徒劳,紧绷的身体瞬间泄了气,瘫软在地,眼神中满是绝望与认命。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求求你们别再问了,我说!”
“当时,我拿了那玉瓶,不敢到正规的当铺当,也不敢在澶州当地出卖,怕颜家的人发现,所以,我跑到了相州。”六叔说得有些结巴,毕竟做了亏心事,“相州有一个很大的暗集,有什么明面上不能过手的东西,大家都是到那里卖的。暗集有一家叫九衢当铺,是暗集最重要的存在,并不是谁都能随便进那家当铺的,它门口有一个白衣童子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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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衢当铺朱漆门前,扎着双髻的童子立在那,他一身白衣上用细腻的黑线绣着精致的图案,不动声色地用身子挡住头戴玉冠、锦袍玉带的中年富商:“这位贵客,敢问是当东西还是来买东西?”
富商左右张望一番,从袖中摸出个鎏金匣子,黄铜锁扣还泛着新蹭的油光。白衣童子唇角勾起抹笑意,却纹丝不动杵在石阶中央。富商面皮挂不住,他自然知道九衢当铺的规矩,便“哐当”掀开匣盖——里头躺着只缠枝莲纹瓷瓶,釉色鲜亮得晃眼。
“赝品瓷瓶一件,不收,贵客请回。”白衣童子只扫了眼瓶底落款,手背在身后做了个送客手势。
富商脖子涨得通红:“你说谁的瓷瓶是赝品?我这可是从汴梁官窑……”
富商骂骂咧咧就要硬闯,腰间挂的玉扣叮当作响。
白衣童子微微一笑,突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