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艳兰这才回过神,夹起一块虾滑塞进她嘴里:“吃你的。”转头又拽住李睿的袖子,“你跟我说说呗,这个案子到底怎么个故事。”
“等回头你自己看案卷不就行了。”鲍文婕说道。
“那能一样嘛。”滕艳兰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李睿喝了口茶,说道:“算了,我看我还是说吧,不然她会一直问下去,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有一个少年,他的童年如同一幅黯淡无光的画卷。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在他出生后便将他交给爷爷奶奶抚养,自己则在城里工作,一年难得回家几天。”李睿的筷子在火锅里捞着什么,“每当母亲回到家中,对少年却总是冷漠疏离。少年渴望母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他慢慢习惯了这种被遗弃的感觉。”
鲍文婕则顾自己涮这牛肚。李睿继续说道:“上学后,少年常被同学们嘲笑,‘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这样的话语如同尖刀,一次次刺痛他幼小的心灵。”
“来来来,边吃边讲。”鲍文婕不失时机地将涮好的毛肚放到他碗里。
李睿并没有被打断,“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他变得格外敏感易怒。只要有人提及他的家庭,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挥拳相向。渐渐地,他成了老师和同学眼中的‘问题学生’。他开始逃课、打架,对学习失去了兴趣。”筷子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毛肚上,优雅地送进嘴里,咀嚼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内心的孤独感如同一个黑洞,吞噬着他的自信和希望。初中毕业后,他辍学在家,整日无所事事,混迹于小混混之中。”
滕艳兰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后来呢?”
“但命运就是爱开玩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少年被迫搬到母亲身边生活。然而,多年的分离已经在母子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他们相对无言,仿佛两个陌生人被迫住在同一屋檐下。”李睿的叙述如同没有情感的机器,就连这种主观的描述也是毫无波澜,“少年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困惑,既渴望得到母爱,又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充满戒备。然后,一场狗血的事情发生了。”
“啪嗒”,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李睿的思绪。
“额……不好意思啊!”滕艳兰尴尬地说道。
李睿看着被她碰翻的油碟,无奈地笑了笑。鲍文婕凑过来小声说:“师兄,滕队听你讲故事都听得出神了。”
“闭嘴吧你。”李睿耳根微红。
“哎,别管我,继续啊。”滕艳兰催促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长期缺乏亲情的少年,渴望得到母亲的关爱。而母亲则将多年来的孤独寂寞,投射到了这个日渐帅气的儿子身上。”李睿含蓄道。
“啊?”滕艳兰困惑道,“这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
鲍文婕说道:“哎呀,就是女字旁的她对单人旁的他产生了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什么女字旁、单人旁的……”滕艳兰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她意识到时,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啊?”
“事后,少年的内心充满了羞耻和自责,但面对母亲的威胁,他却无力反抗。”李睿继续说道,“母亲对儿子的爱虽说是天经地义,但是越过那条底线,那就不属于母爱。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是知道羞耻,黑兀鹰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如果抓到了夫妻的一个与其它鸟在寻欢作爱,那么,另一个不仅不和它交配,这一区域的其它黑兀鹰都会唾弃它。狼也执行连载式的一夫一妻制,这意味着它们的一生可能有多个配偶,但一次只有一个配偶。母狼会专一地与一个雄性生育,只有她的配偶死了,才会找新的伴侣。英威达最大悲哀在于,不知道如何报答母爱,最后因爱生恨做出了悔恨终身的事。”
鲍文婕无奈地摇了摇头,“完了,唐僧又开始念经了……”
滕艳兰轻轻地打了她一下,“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鲍文婕吐了吐舌头,顾自己吃了起来。
李睿继续说道:“‘你是我生的,就该听我的’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成了她控制少年的最有力武器。荒唐的关系就这样持续着,少年耕耘着本不该属于他的‘责任田’。为了掩人耳目,母亲开始干涉儿子的一切社交活动。”
这时,鲍文婕正好夹起一片肥牛,就听见李睿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红油汤底里顿时天女散花。“哈哈哈,责任田,太好笑了……”
“你咋了!”滕艳兰吓了一跳。
鲍文婕手忙脚乱去抽纸巾,鼻尖还沾着颗辣椒籽,整张桌子都在震——隔壁桌的麻酱碗差点被她的笑声掀翻。
“滕队,你不觉得师兄这个比喻真的很贴切吗?”
滕艳兰脸一红,“拜托,你正经点,别人都在看我们这边呢。”
鲍文婕这才意识到周围都是异样的眼光。“咳咳,那什么师兄,你继续,继续啊。”说完,她又顾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李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她以接送儿子上下学为由,实则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少年的零花钱被严格控制,连买文具都要请示。这种畸形的关系,让他失去了正常生活的可能。”
“她的控制欲也太强了。”滕艳兰说道。
李睿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孩子’目前常常这样说,语气中却充满了占有欲。讽刺的是,她早已将母亲的角色抛之脑后,把儿子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来来来,别光顾着说,吃点吃点。”鲍文婕突然又抬起头来,给李睿和滕艳兰分别夹了一颗牛肉丸,“尝尝,味道不错。”
她一边吃,一边说道:“其实啊,师兄一直没说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周美玲啊很早就有吸毒史,她的这一系列荒谬的行为,虽然有控制欲作祟的因素,但更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她吸毒。因为根据英威达的交代,每次行为基本都发生在她吸毒以后。”
“既然他知道周美玲吸毒,为什么不送她去戒毒所?”滕艳兰问道。
“这也是我最困惑的。”李睿嚼着牛肉丸,“英威达即便身心健康有问题,但他既然能从一个单亲家庭走出来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知名企业家,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有的是办法才对。”
“除非……”滕艳兰说道,“他是故意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