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选择憋在心里。
人人都说，孩子是母亲的软肋。顾百川一向行事警觉，他担心苏念琳受了这句话的刺激，偏偏与他作对，将孩子打掉。
自己早就习惯了带着面具与人相处。长久以来，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触动心弦。
被顾家收养以后，从他记事起，顾母不停地强调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亲人，只有抚养他长大的顾氏夫妻，要时时刻刻懂得回报他们。
所有人的接近，都隐含着目的。
直到，这个孩子的出现。
虽然最初答应了苏念琳暂时不要孩子，但出于私心，他在背后让顾母配合自己演戏，催她赶紧生孩子，自己也在睡前动过不少手脚。这个孩子的到来在他的掌控之中，却又比他想象中的更早许多。
实属是意外之喜。
顾百川第一次感受到了血浓于水的奇妙，即使这个孩子还未成型，更不知道男女。但是只要一想到世界上还有个生命，和自己流淌着一样的血液，心里就被温暖包裹。
是男是女都好，是属于他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
想到这里，他嘴角扬起了弧度，眼神紧追着苏念琳的小腹不放。恨不得这个孩子立马降生，他愿意将世间一切的美好都献给他。
苏念琳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便要求回家，顾百川怕惹怒她，只好言听计从。
但又担心她再次想不开，做出过激的举动，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当苏念琳走进客卧，正准备关上门时，差点砸在了顾百川的脸上。
她扭过头去盯着他，漠然道：“放心，我不会死。”见顾百川仍然站着不动，想也知道放不下的也不会是自己，而是腹中胎儿。
她只好出口承诺：“我不会打掉他，我也是他的母亲。”
顾百川听到她的保证后，面色稍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试探：“如果你还想离婚，等你过两天身体好点了，我们去办离婚手续。”
“不用。”苏念琳态度坚决，直直地与他的双眼对视，“明早我们就去。”
顾百川看她这么着急与自己撇清关系，明白了自己最后残存的念想也被浇灭，只好点头离开。
苏念琳将自己缩在厚厚的被褥里，思考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她没有想到，两人恋爱长跑三年那么顺利，婚姻生活却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一切都恍如梦境一般，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过，这场婚姻也不是一无所获。
细嫩的柔夷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她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慰藉。
不管孩子的父亲如何，这毕竟是她唯一的宝宝。
最初得知自己怀孕时，她出于本能地排斥一切与顾百川有关的事物。没有善待自己的身体，暗暗与宝宝较劲，希望他能够主动离开自己的身体。
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十分顽强，即使是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也仅仅是有些营养不良，好好地呆在身体里。
宝宝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坚强，她轻笑，看来妈妈也要向你学习呢。
接下来，就该让妈妈好好保护你了。
多日来，她难得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当自己的身份升级后，她才切身体会到苏母平日里对自己的维护和心疼。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她有些愧对于父母的宠爱。
苏念琳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冰凉的机身冻得她更加清醒，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拨通了苏母的电话。
……
苏母这两天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就连在面馆忙碌的时候，也时常送错桌，几天下来几乎一直在向顾客道歉。
自从上次苏念琳离家之后，她很少能够联系上苏念琳，只有女婿时常发来她的消息，心里觉得奇怪，却又无从查起。
最近，内心深处的恐惧越来越浓郁，直到今天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那种不安感达到了巅峰。
“妈，我离婚了。”
女儿淡淡的语气从另一边传来，仿佛只是在交代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稀疏平常。
苏母却远远没有她那般淡定，千言万语挤到了嘴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毕竟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女儿的人，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实在是忍无可忍以外，自己的女儿绝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自小女儿的脾气就是出了名的好，几乎没有跟任何人红过眼。即使是在青春期被班上的小团体愚弄，多次对她校园暴力。她也一言不发，甚至还向老师求情原谅他们。
然而，也正是因为女儿的软性子，背地里定是吃了不少亏。
苏母想到这里，眼角泛红。在自己知晓离婚前，女儿到底在顾百川面前吃过多少苦，她不敢细想。
越发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持下去，阻止他们的婚礼。
苏念琳见自己母亲迟迟没有回话，心里有些忐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妈？”
苏母很快从回忆中抽离，擦干眼角的泪水，连忙应声：“妈在呢，在呢。”
“傻孩子，不用自责。结婚是为了你的幸福。既然不幸福了，那就离婚重新开始。”
“只要人活着，哪有过不去的坎。只是你现在还怀着宝宝，妈实在是不放心。不如你回家来，我和你爸照顾你。”
苏母恨不得立刻把女儿接回身边。既然别人不心疼，那就自己疼。对她最好的，永远都是父母。
苏念琳听到母亲如此体谅自己，眼眶也跟着湿润。想起婚前被反对结婚时，自己的叛逆定让她在深夜里偷偷抹泪，更觉得心里愧疚。
只是父母现在年纪大了，再加上老两口经营一家平价面馆实属不易。顾客们都是街坊邻居，他们一向把价格定成最低，薄利多销。两个人时常忙得抬不起腰来，她不想再给他们添加负累。
如果自己提议回去帮忙干活，他们为了自己腹中的胎儿也定不会答应。
于是，她故作轻松，谢绝了苏母的好意。
“不用了妈，我打算正好出去走走，散散心。让你的孙儿也能跟着我见见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两人又就着电话寒暄许久，直到顾百川敲门打断。
实际上，门口的顾百川已偷偷听了有一会了。他许久不见苏念琳如此放松的状态，私心想让他再多拥有一会。只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两人却依然滔滔不绝，他只好出言打断。
“念念，不早了。”
苏念琳见状赶紧挂断电话，生怕顾百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苏母听到。
“你就在外面说吧，不用进来了。”她冷淡地回道。
顾百川一怔，心里有些失落，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反驳。
他顿了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最后下定决心，小声提醒。
“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客厅里等你。”
“我们去办离婚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