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龚老师说的理由，勉强能解释他与父亲的决裂。
可他说这话时不甚坦荡的态度，
让邻居们都不由得怀疑，他没有完全说实话。
不过，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老龚老师不愿意细说，大部分人也就没有追问。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好事者，一天不八卦，就浑身难受。
既然老龚老师不愿意说，他们就从年幼的龚裕身上下手。
找机会单独向龚裕套话。
那时候的龚裕还是个单纯的孩子，面对这些人的打探，很快就说出了实情：
“爸爸生气，是因为爷爷喂我吃虫子。”
吃虫子？套话的人愣住了。
龚老爷子这是什么情况，哪有人喂自己亲孙子虫子的？
疯了吧这是。
难怪老龚老师会生气到把他扫地出门。
接着，龚裕又说道：
“那虫子是爷爷特意养出来的。
爷爷说，那虫子能补身体，让我变成和他一样。
可爸爸却说，爷爷骗人。
那虫子不是好东西。
以后都不许我见爷爷了。”
套话的人闻言，终于恍然大悟，心道，
原来是一场误会。
估计，龚老爷子给龚裕喂的并不是真正的爬虫，而是能滋补身体，让龚裕变得强壮的药虫，类似于冬虫夏草之类的。
只不过，龚老爷子懂阴阳术法，应该是用特殊的法子饲养了药虫。
可老龚老师不信这一套，
生怕父亲用术法养出来的虫子害了儿子，
才会大发雷霆，把人赶了出去。
术法，虫子？于辅导员讲述的往事，让秦宇不禁颇为在意。
感觉这位龚老爷子行事确实十分怪异。
可秦宇又觉得，只是这点事，按理来说，还不至于让老龚老师大发雷霆，
甚至不顾一切，将年迈的父亲赶出去，再也不允许他见自己的孙子。
就算他无法接受老爷子给自己儿子喂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老爷子至少心是好的，
父子两人完全可以好好沟通，不至于闹到彻底决裂的地步。
或许这里头还有外人不知道的内幕，一个让老龚老师彻底抓狂、憎恶自己父亲的内幕，秦宇暗暗猜测。
“那后来呢？”他问于辅导员，“老爷子真的没有再见过孙子？”
于辅导员道：
“听说，后来老爷子又出现过两次。
每次出现，都和儿子闹得不欢而散。”
据说，龚老爷子第二次出现，是在龚裕十九岁的时候。
那时候龚裕已经按照父母的意愿，考上了江东医学院临床系，将来准备成为医生。
某一天，龚老爷子突然出现，与孙子见了一面，聊了一会。
老龚老师知道这件事后，再次暴跳如雷，到处寻找父亲踪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找的是仇家，而不是亲生父亲。
不过，龚老爷子居无定所。
老龚老师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只能严厉警告儿子，不许再和爷爷见面，更不许说话，吃他给的任何东西。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一晃几年，龚裕马上就要毕业。
本来说得好好的，将来到医学院附属医院当医生，
结果不知怎么回事，龚裕一反常态，
坚持毕业后要留校当老师，而且选的还是解剖系！
这可把老龚老师夫妇急坏了，劝说打骂，什么招都使上了，可死活没用。
龚裕就是铁了心的要当解剖老师。
老龚老师觉得是汤喜泉父子影响了儿子，为此特意跑去和老汤大吵了一架。
不知是情绪太激动，还是别的原因，
没多久，老龚老师精神居然出了问题，最后死在了精神病院。
他死后不久，他的妻子也病故了，留下龚裕一人，没有父母管束，更加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说到这里，于辅导员叹了口气：
“老龚老师是个很好的人，我小时候，他经常给我零食。
没想到，好人不长命啊。
教职工楼的那些邻居们暗地里都说，
他是惹怒了老汤，被老汤用术法诅咒了。
可我后来想想，觉得他更像是被他那奇怪的爹给吓的。”
“为什么这么说？”秦宇连忙问。
“因为，在老龚老师发疯前，
我无意间看到他和龚老爷子争吵，吵到后来都要动手了，还是老汤冲出来，把两人拉扯开的。”于辅导员说道。
“还有这种事情？”秦宇顿时来了兴趣，之前可没听于辅导员说起过这事。
“说起来，这些事我都快忘了，现在才慢慢记起来。”
于辅导员觉得是时间太久，自己遗忘了这些细节。
可秦宇却觉得，更可能是诡境力量作用，
压制了辅导员的记忆，不让他从最开始就向他们透露这些线索。
“老龚老师为了什么事，和龚老爷子吵到要动手？
难道是老爷子又给龚老师喂虫子了？”秦宇好奇地追问，心里有预感，这条线索至关重要。
正因为如此，诡境才会刻意压制辅导员记忆。
不到最后关头，不让他想起来。
于辅导员说道：
“具体吵什么，我也没听清，父子二人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总之，老龚老师愤怒得语无伦次，
说老爷子根本不是他爸，是假冒的，是来害他们的。
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冒牌货！
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哎呀，其实那时候的龚老爷子已经很老很老，还生了病。
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全是黑斑，好几处还烂得流脓水。
脖子上还长了大大小小的好几个黄色会流脓的肉瘤，别提多恶心了。
只怕老龚老师稍微用点力，就会让他立马断气。
可能正是担心会出现这种结果吧，老汤不知从哪冒出来，
急急忙忙把老龚老师拖开。
按理说，老龚老师刚因为儿子的事，和老汤吵过架，两人势如水火。
可那会儿，我看老汤对着老龚老师说了几句什么，
老龚老师就没有再闹了，任由他拉着匆匆离开。
两人看上去关系并没有差到别人说的那种程度。
所以依我看，老龚老师更像是被自己爸给气疯的。”
于辅导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秦宇努力消化着这些重要信息，顿了片刻，问道：
“那龚老爷子后来还有没有出现过？”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于辅导员说，
“龚裕本来性格就怪怪的，我跟他虽是一栋楼里的，可没什么交情。
后来教职工楼拆了，大家再也不是邻居，
就更没往来，不知道他后来的情况。”
于辅导员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秦宇谢过他，结束了通话。
“秦宇，于老师都说了些什么？”李见山好奇地问他。
“他说了很多。”秦宇从一直带着的背包里拿笔和本子，在本子的空白页上画下了一个老人。
李见山看着他所画的老人形象，不禁道：
“秦宇，你画的是谁？
面孔腐烂，脖子长脓包，难道是刘聪？
不对啊，刘聪脖子藏在雨衣里，看不到长没长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