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紧随其后走出来的是南宴和桑隐。
沈清翎站在顶层总统套房的门口喘了喘气。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眼前的门忽然就开了。
南鸩看到沈清翎先是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神色,可再看他此时的样子,她忽然怔了怔。
少年此时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了,连头发丝上都是未曾干透的雨水,水晶灯下他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此时的他既狼狈,却又有种破碎的美感。
沈清翎朝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生日快乐。”
南鸩眼神心疼地望着他问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沈清翎顿了顿,随口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出门忘了带伞淋了点雨而已。”
他将自己所受的苦难随口带过,并不想让南鸩知道那些并为此愧疚。
但南鸩看到了他裤腿上的污泥。
明明身上都是雨水,为什么只有膝盖那里有污泥......
南鸩像是猜到了什么,她眼眶一红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你父亲的?”
少年垂下眼神色闪躲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和他吵了一架而已,他不太高兴,但只要我按时回家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没事,你别担心。”
南鸩忽然蹲了下来,在少年怔神之时猝不及防撩起了他的裤腿。
看到他膝盖上的痕迹,南鸩瞳孔骤缩,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的膝盖。
上面一片青紫交错的痕迹,可想而知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到底......在雨中跪了多久。”
沈清翎轻声道:“忘了,下午吵了一下之后跪在那里,等到爸同意我立刻就赶来了,但还是错过了开宴时间,对不起,我迟到了,让你失望了......”
少年此时竟然还一脸愧疚,就因为他没有及时赶来,让她失望了。
南鸩倏然起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女人滚烫的泪混着冰冷的雨一起滚落在他颈窝。
南鸩抱着他哭得颤抖。
南鸩的指尖陷入少年湿透的衣料里,喉间像被什么绞紧干涩得厉害。
感受到少年身躯渗出的寒意,她的心脏更是像被酸涩灼烧了一般。
少年把破碎的伤藏进满身雨水里,把所受的苦难裹进温柔笑意中,仿佛痛觉与尊严都不过是能随手拂去的尘埃。
少年每一声虚弱的喘息抽气都像钝刀剐过她的胸腔。
原来所谓的“吵了一架”是从下午跪到暮色四合,原来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如此狼狈地出现时,满脑子只惦念着怕错过了她的开宴时间。
南鸩滚烫的泪水洇进少年领口时,少年冰凉的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痕。
“过生日应该开心,怎么能哭呢,我出现是希望你开心,不想你为我掉眼泪。”
“清翎.......我......”
南鸩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许下的诺言就一定会实现,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办到。
明明只是一个生日而已,她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仅仅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就在雨中从下午跪到晚上。
顾承望这样狠心的人,要不是看到沈清翎奄奄一息的样子肯定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这是怎样的深情,怎样真挚的爱.......
南宴站在一旁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也许他应该欣慰母亲找到了一个很爱她的人,而这个人是他想要成为一家人的沈清翎。
南宴眼神复杂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了。
曾经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爱,就连他与南鸩之间也只是因为亲生母亲的嘱托不得不绑在一起,他对爱这个东西是绝望的。
记忆里连写字都带着不可攀折的优雅的少年,却能跪在暴雨里,只为赶赴心爱之人的生日宴。
南鸩颤抖的脊背昭示出她内心的感动,而沈清翎正用伤痕累累的手掌轻拍她后背,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方才被母亲抱住时,他第一反应竟是替她擦眼泪。
这画面比任何情话都更具杀伤力。
南宴觉得这个世界上也许是有爱的,只是需要遇见那个对的人。
他由衷地渴望沈清翎能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眼前让南家母子两人感动的一幕却深深地刺激了盛墨和盛夏。
盛墨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紧,喉咙在剧烈吞咽中滚动着苦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些隐忍和退让有多可笑。
她曾经高傲无比,放不下身段也拉不下脸面,连偶遇他都要精心策划,怕沈清翎觉得她别有用心,也怕他觉得她卑微如泥。
可如今看到沈清翎所做的事,她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是能为所爱之人把傲骨折进泥里。
在爱的人面前,所谓的尊严和傲骨不值一提。
从前无论是出于想要得到的想法囚禁他,还是因为希望他幸福放弃联姻,都是她在自我感动。
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更不曾真的为爱折腰。
她甚至没有盛夏勇敢,她总是能轻易将爱意宣之于口,而自己做不到,像个内心戏丰富实际上一言不发的哑巴。
沈清翎只能从她偏执的手段中感受到她的喜欢,却无法明确地知道她的爱究竟有多深刻。
她总是在暗地里谋划着如何得到她,和沈清翎比起来,她的爱实在不够光明磊落,更不如他勇敢真挚。
他怎么能这么好,好到连爱都如此拿得出手,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羡慕到嫉妒,嫉妒那个得到他偏爱的女人。
盛夏此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一幕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她只见过沈清翎对林星眠的温柔,她本以为那已经是他的极致。
可原来他爱上一个女人是这样的。
原来他也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会为了那个人不顾一切。
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为她擦拭眼泪,自己已经一身狼狈了却还怕她伤心难过。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
他并非无声的海,只是不为她澎湃。
南鸩将额头抵在少年肩头哭泣时,盛夏突然尝到唇齿间铁锈味。
她不知何时咬破了唇,嫉妒的怒火快要将她吞噬。
盛夏红了眼眶,眼泪倏然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