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生闹了半天说就要尝尝文鼎不远处的一家人均千元旋转餐厅，最终以一言堂的形式迫使葛淼发信息给冯夜郎。
然而天不遂人愿，大约下午五点左右，管随风特地给任长生打来电话，很客气地说改了地方，是“可以尽情聊天不用担心被发现”的更高级的餐厅。
任长生对此有点愤愤不平，她只是想发个朋友圈，让并不存在的朋友羡慕她去了高档餐厅，那种私人会所拍照也没有人认识，十分没有意思。
但是葛淼阻止了她继续的任性而为，直接越俎代庖地同意了修改地点的事情。
下午四点半左右，冯夜郎已经把车停在任长生工作室楼下了。今天他没有开平时那辆自己买的SUV，而是换了一辆价格颇为惊人的老牌豪车，葛淼没见过那车，留心了一眼车牌，果然开头并不是云梦泽常见的“泽”字打头，而是白玉京配车才会有的“京”字车牌。
他下了车，示意金鳞和池狸跟他上车：“任老板，你和葛淼等会儿坐师兄的车——方圆好久没见你们了，有点想跟你们先说说话。”
任长生还透着几分疑惑，葛淼看了看冯夜郎的眼神便知道管随风大约是有事情想要跟他们了解：“啊，好的……不过稍微等一下，我上去拿个东西。老板，你陪我找一下。”
说着，葛淼又跑上楼去。
任长生纳罕，跟着追上楼：“刚刚不是都收拾了一遍吗？你还有什么东西漏啦？”
冯夜郎知道葛淼应当是和任长生对说辞去了，这才点点头，对面前的池狸和金鳞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吧，师兄他们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金鳞上了车之后一直在左边摸摸，右边摸摸，车动起来的时候还很惊讶地唉了一声。
冯夜郎瞟了一眼后视镜：“龙神大人之前比较少坐车吗？”
金鳞点点头，左右好奇地摸来摸去：“六十年前虽然有些地方也有汽车，但是不多，而且我们自己出行比汽车可方便多了，有事情化形飞过去更快。”
冯夜郎笑了笑：“我刚刚认识任老板的时候，她也这么说，后来多坐几次就好了。白玉京市区内不能随意化形，所以遇到什么市区还是尽可能步行吧？”
金鳞答应了一句，在椅子上蹭了蹭：“坐这个慢悠悠的，而且里面空间也不算大，不是很舒服——不过银瞳好像也有好几辆这样的东西，可能要在城市里生活，还是要学会在这里面呆着吧？”
池狸格外欣慰地点点头：“没错没错，想要融入人类世界，这点觉悟一定要有的。”
冯夜郎听着两个妖族在背后蛐蛐如何能尽快融入人类社会，总有种听到外星人假装人类混入其中的恐怖谷效应，最后还是忍不住，出言打断：“对了，之前在局里面也没有机会问——金鳞大人，您不是应该回到龙族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云梦泽？”
提起这件事，金鳞又摆出一副苦瓜脸，往前蹭了蹭靠近冯夜郎：“可快别提了吧！龙族那些家伙，居然把我赶出来了！银瞳最过分，就给了我一张小破卡牌，就说什么要跟我断绝关系！怎么可以这样！我们的兄弟情可是天地定下来的，他说断绝就能断绝了！”
池狸有点恶心地呲牙：“噫……”
冯夜郎倒是颇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血脉带来的深刻感觉，不是想要断绝就能断绝的。”
“对吧！”金鳞有点激动地凑过去，用力拍着冯夜郎的车座靠垫，“而且，弟弟就是很可爱啊，小时候小小软软的，长大了又乖巧懂事，也会赚钱，也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把大家照顾得很好，哪怕在龙神失踪的绝望境地里，还能开辟出崭新的道路。”
虽然冯夜郎也有个弟弟，但是很显然她没有办法共情金鳞。之前母亲找到云梦泽的时候，他曾经根据冯玲的信息查到了自己的弟弟树小宝，最后被他的考试分数刺激得失眠多梦，一想到自己父母以后晚年就要依靠这孩子，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原地移植给自己的弟弟。
后来还是管随风劝了好几天，并且保证到时候给冯夜郎父母上一份社会保险，他才总算是稍微调整好情绪。
此刻，冯夜郎听到金鳞在后排炫耀自己的弟弟，居然莫名生出几分小小的怅惘，不由得一声叹息：“看起来比孩子真是人类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这边还在叹息呢，那边金鳞总算是给自己长长的发言来了一段总结陈词：“啊呀，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孩子，这么完美的孩子居然是我的兄弟——实在是太厉害了！”
话到了最尽兴的地方，金鳞却忽然怅然起来，声音也小了，垂下头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银瞳哪里都很好，就是为什么和我不亲了呢？”
嘀咕了一番，他扶着椅背：“冯兄弟，任长生跟我说，银瞳这叫作青春叛逆期？说等过几年就好了？真的是青春叛逆期吗？”
冯夜郎一时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瞟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金鳞，对方名号虽然响亮，但是模样却比自己看着年轻不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当不止是什么叛逆期，银瞳先生心里可能是有埋怨吧？”
金鳞点点头，目光很笃定，似乎自己也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他埋怨我，埋怨我当年丢下了他和龙族，埋怨我一定要去那些事情。害得他和其他龙族都过了胆战心惊颠沛流离的一个甲子年——他埋怨得有道理。”
“……”
金鳞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做的。当年的事情是我没有顾忌龙族，但是除了龙族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是只要我们有能力去做的。”
冯夜郎沉默着听着他的解释，许久没有应和，只是在红灯停下来的时候侧过头，状若无意地提醒了一句：“今晚如果其他人问起来，您就说您这些年在海底龙宫沉迷清修，不问世事，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