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里最后一个人离开后，苏晚晴依然守在台前，笔记本摊在手边。
她正准备把钥匙捡回袋里，腕上的玉镯却猛地发热，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那股热劲儿直顶皮肤。
苏晚晴抬腕想细看，忽然“啪”地一声脆响，玉镯上垂下的银链蛇一样缩回，一层又一层的数据光流在空中骤然交错，眨眼间，主控室里层层冷调的光线被全息投影揉碎。
投影里浮现出一个含糊的轮廓，只剩线条和模糊的边缘。
空气里充满电子噪声和杂质音。声音冷冷的，阴影里像是戴了重度变声器的男人：“苏晚晴？我是R。”
苏晚晴指尖不自觉紧了一下，左右扫了一眼，没有动身，嗓子里夹着些没化开的干涩：“你是谁，怎么知道我们的联络频段？”
“无需试图查源，我掌握着你们基地设备的次级权限，包括玉镯绑定的数据密钥。”
那声音戛然而止，一下子转向正题，“我知道你们正在找七枚能量核心——没有它们，护罩三十一天之内必定崩溃。交易，不是救助。”
苏晚晴眉头往下压，电脑音卡急促作响。她稳着嗓子：“你想要什么？”
对方剪断每一句的头尾，丝毫没有拖沓，“我要小铃的血液样本和她的最新基因测序数据。你拿着她的血，送到主控区实验台，用你们实验室二号端口加密上传。成与不成，不影响第一枚能量核心线索的给定。”
静了几秒，R抛下下一句：“能源之心的黑暗守护者。位置线索只有这么多，我会监控你们是否上传样本。”
苏晚晴抓着桌面的手出汗。她贴近终端，把声音压很低：“你要她的血，到底做什么？”
全息影像里沉默了半秒，变声器发出的低嗡不散：“你明白病毒的核心意义，也明白你们身边这个孩子的重要性。我的目标不是针对个人，而是牵扯整个人类种群的未来。血液和基因，是开启伊甸计划根本数据的唯一钥匙。现在，你没有太多选择。”
影像戛然而止，数据光流消散，玉镯变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晚晴抬眼，一言未发，把事情记进了本子，旋即低声叫陆昭来主控室，又由内部通讯器让林澈和萧燃也赶过来。
几分钟后，他们都进了门。陆昭随手合上密码箱，皱着眉往全息设备那边看：“怎么回事？你遇见什么了？”
苏晚晴把刚才全部过程说了。会议桌前，四个人围了一圈，每个人脸色不一样。
萧燃敲了敲桌沿，“这种匿名联络多半是圈套。要求小铃的基因和血样——这和黎明之前的手段一模一样。他们就是想把所有主动权握在手里，让我们把最后底牌都送出去。”
陆昭把胳膊抱在胸前，没抢话，“可R能黑进主控和玉镯，没点本事做不到这一层次。不管是不是黎明，这家伙要么真有能量核心的情报，要么是个高级佯攻。天知道他是不是拿到血就直接跟军方交换，转手卖了我们。”
萧燃勾着手指，声音发冷：“我不同意送出去，不管他怎么说，这样做等于落实内线，还有可能给外面开启新回路。”
林澈低着头想，“但他已经给了我们一条线索，”他说得很慢：“能源之心的黑暗守护者。这话有可能是真的。现在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十天，核心找不到，所有人全都等死——万一‘R’可以兑现线索，不给点交换，他未必肯出第二条。”
陆昭慢吞吞地在桌上写字，“风险当然大。有个问题不能回避：我们不给血样，线索断了；血送出去，也许万一能解死局。到了这个份上，稳守不冒险，也等于慢性自杀。”
会议桌前气氛卡住，各种嗓音此起彼伏。
萧燃说，“先拖。告诉他我们在准备，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手。”
林澈无声地点头，没同意也没反对。苏晚晴抿了抿嘴，“能不能搞到伪造的血样？用别人的数据？”
陆昭摇头，“‘R’既然能黑玉镯，模拟一切数据流，伪造会立刻穿帮。能监控我们机内全部环境，他甚至能看出什么时候抽的血，过程中有无混淆。”
正争吵着，主控门口传来几声咳嗽。小铃裹着毯子倚在门边，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她用很轻的声音说：“R是好人。”
众人齐齐看向她。小铃还在重复，“R是好人。”声音不带表情，也没解释理由，只是像念口令那样一遍又一遍地说。
林澈走过去，小心揽住小铃的肩膀，用笔试探温度。
小铃不再说话，抱着自己的胳膊，看不到害怕，也没有要给自己辩解的意思。
萧燃低头，“凭她一句话，风险就要全压上？”
林澈却慢慢道：“她从来不会对陌生人这样说话，上次黎明接触她，她只是哭。她的直觉向来最准，我觉得值得信一回。”
苏晚晴在纸上写一行，又涂掉。半晌，她开口：“我们现在还不答应交易，把第一枚能量核心的信息先找出来。这个‘R’只给过线索，不会就此罢手。我做主，线索优先寻找，血样等我们确认足够安全再谈。”
会议暂时压下，决定先去查能源指引相关数据。
刚散会，小铃忽然在沙发上剧烈喘息。她额边渗出一层冷汗，掌心一片蓝光，皮肤上窜出弯曲的淡蓝色符号。
林澈反应极快，两个跨步赶过去，手心对着小铃锁骨处轻轻一贴。
蓝光卷着刺痛冲进林澈身体里，他忍着喉间的血腥感，启动治愈因子。
半分钟后，小铃渐渐安稳下来，只是比原先要安静许多，手指握成拳，缩回母亲身边。
林澈脸色发白，额头上是大片冷汗，衣角被汗水湿透。
他才坐下没两分钟，脑内忽然响起夜的声音，“你在消耗自己的根本。每救她一次，就是和病毒本源对抗一次。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多次这样去做，小铃的问题不是简单治愈，她是病毒子系统的一环。”
林澈吸了吸气，指间有点抖，自己暗下决心不再逞强。
片刻之后，他做了个简短记录，把小铃的体温和心跳手写下来，写到一半又停住。
这不是普通的感染，治愈之后，自己体内那股蓝色的力量比上次用得还要狠烈，每次对消，都是硬拼，谁都不一定能扛下去。
苏晚晴从药箱里取出备用的解热剂，交给林澈一支。
她轻声道：“你有没有哪里特别不对劲？”
林澈摇头，不肯说太多，把求助的目光递给陆昭。
陆昭皱着眉，低声说：“短时间内别再强撑，等我从数据库里扒出更多病毒数据，再根据她的最新变化拟定调整方案。”
萧燃把全过程看在眼里，只把队伍分成了守夜和巡查两组，让每个人按点上岗，自己则紧盯主控台附近不离开。
会后，苏晚晴低头认真写下一长串字：“R，能量核心，血样，风险，拖延，线索优先。”
她停一停，按着玉镯思考，到底要信还是再拖一拖。
夜越来越深，屋子里一阵阵迷蒙的焦躁味儿。
萧燃在外面低声训斥几名交接班的队员，林澈带着小铃回医疗区，帮她重新整理毯角。
陆昭回头查U盘剩下的数据文件，却没指望能在这一天之内就找到新头绪。
外头静得出奇，控制室的小台灯映出几道稀薄的屏幕反光，数据的跳动仿佛也在等待什么新消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