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就被褫夺了“特勤”一职,博勒坦虽满腹憋屈,却也认了。
为了土默特部,他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何况他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想必这位大汗的舅父,官居“左叶护”,权势其实要在八王之上的鞑靼重臣也看出来了。
他真是被逼无奈啊!
早在赵安亲自攻打银川时,他就看出赵安要来打土默川了,立马派人向韩王和岩王求援。
两人倒是爽快答应,可他们的部分人马在银川一带被赵安击溃后,迟迟不见他们派兵前来。
土默特部不过五万兵马,哪怕兵器甲胄再好,那也不过是比肩冒衍王的铁浮屠和拐子马。
但冒衍王如今何在?
铁浮屠和拐子马呢?
他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深知对付赵安这尊杀神,仅靠土默特部是不行的。
所以他相当于是战略放弃了大黑河以西的大片土地,为的就是逼大汗派重臣和重兵来力挽狂澜。
以如今这局势,再让一个王爷率领数万兵马增援恐怕都无济于事。
需要能压住王爷之人才行!
义先一直被大汗所敬重,又比契阔王还稳重,还一心为鞑靼,正是这种人。
他有望节制韩王和岩王!
这两个王爷虽然让金城一带失守,但依然统率大量兵马,只要肯齐心协力,配合义先,灭了赵安都不成问题,朔方和河套当下的乱局又能算得了什么?
义先见他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语气中有了那么一丁点温度道:“韩王和岩王应该是中了赵安的离间之计,互生敌意,踌躇不前,我需要震慑他们一二,又不宜做得太过,免得适得其反。”
博勒坦慌忙道:“您放心,我都明白,绝无怨言!”
他这是在“杀鸡儆猴”。
不过又特意安抚,让人无话可说。
义先点了点头道:“我这次带来了十万兵马,其中有数万是韩王和岩王在银川战败的兵马,他们绕道狼山和阴山,到了大青山东北,被我聚拢后一起跟来了。”
“你也知道,眼下我鞑靼主力正在全力攻打江南,从中原到西北的战线又被赵安拉得那么长,导致我们兵力分散。我会尽快让岩王和韩王一起出兵,彻底稳住朔方,然后再与我们内外夹攻,拿下赵安!”
博勒坦对此很赞同。
朔方不稳,三块河套平原即便能夺回,也很难安生。
当下他们还是要牵制住赵安。
他已经拿下土默川的大片土地,尝到了甜头,在拿下整个土默川之前是不可能退兵的。
只要他们能够守住大黑河以东,便可拖住赵安。
韩王和岩王稳住朔方后,甚至有望腾出手来夺回后套平原和西套平原。
这位左叶护三言两语便让人有了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
也难怪会让百官信服。
相信有他坐镇,土默特部这次一定能够转危为安。
博勒坦抱起双拳道:“我这就去继续布防,不会放一个两脚羊渡河。”
义先当即道:“你把十万兵马都带去吧,论起行军布阵,我自是不如你。不过赵安喜偷袭,你不仅要布防大黑河,还要沿着大河布防,最好布防到老牛湾一带。”
博勒坦刚要欣然领命,一个部将急匆匆赶来道:“不好了,赵安开始率领大军渡河了,而且麾下兵马明显增多,应该是其他两路兵马陆续朝着大黑河聚拢了!”
“这么快?”
义先皱眉道:“看来那赵安是怕夜长梦多,既如此,先集中兵力阻止他渡河,往老牛湾一带布防之事可以再等几日。”
“如今朔方虽混乱,但是并未听说正对咱们这里的大河对面有什么大的变故,你一定要把大黑河和土默川南侧的大河防御做好!”
博勒坦没有犹豫,立即照做。
赵安的三路兵马加起来至少六万。
以往鞑靼的几个王爷用两倍于他的兵马,都无法取胜。
他现在虽有十几万兵马,也不宜将战线拉得太长。
接下来,一连七日。
赵安每天都会派人强渡大黑河。
地点不固定,时间不固定。
不过随着他拥有的船只越来越多,强度也是越来越大。
博勒坦沿着大黑河从北到南狙击。
而且很能沉得住气,就是以守为主,一直没让赵安占到什么便宜。
义先非常满意。
赵家军渡河渡得都有些泄气了。
这绝非他们擅长的啊!
像是赶鸭子上架。
不过只要一声令下,他们还是会抖擞精神,将佯攻打得跟血战差不多。
手持长枪的魏遵看向赵安道:“王爷,这七天兄弟们相当于是在练习水战了,若是真渡,末将觉得咱们未必没有机会。”
“阮鱼,过来过来!”
赵安冲着一个瘦得跟个猴子一样,还少白头的兵卒招了招手道:“他是本王的意外发现,水性极好不说,而且身手不错,脑子也灵活。”
魏遵甚是敏锐道:“王爷这是要组建水师,并且物色好了统制?”
赵安笑了笑道:“我既然要利用大河发展漕运,水师必不可少,将来对付倭寇也要靠他们。”
“还是王爷深谋远虑。”
魏遵上下打量了一番阮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莫要让王爷失望!”
阮鱼连忙道:“魏将军放心,能得王爷赏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好好干。”
赵安指着他道:“鞑靼的那个左叶护刚带着十万大军驰援土默特部,就被潜到河对岸的他给探查到了。这促使本王决定不管有多少船只,都要立即佯装渡河。”
“他这是立了大功啊!”
魏遵反应很快道:“王爷这要是等上几日,只怕通盘布局都会受影响。”
“可不是!”
赵安笑着望向东南道:“算算时间,你的两位师弟应该已经得手了!”
……
库库和屯(呼和浩特)。
难得赵家军没再渡河,博勒坦在城中设宴款待义先。
三杯酒下肚后,众将皆是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连打七天,一无所获!要我说,那赵安不过尔尔!”
“没错,都说他用兵如神,现在看来,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肯定是咱们上下一心,共同抗敌,才让他们没有可乘之机。这么打下去,咱们都可以伺机反击了!”
……
博勒坦也是很高兴,大笑道:“这多赖叶护大人指挥有方,诸位骁勇善战啊,不然仅靠我土默特部的兵马,怕是守不住。”
“你何必自谦?”
义先还是脸如冰块,不过语调轻快了许多:“若没有你不知疲倦地率军迎敌,查漏补缺,他们很难防得这么滴水不漏。”
“不过,如今咱们只是遏制了赵家军的攻势,距离灭了他们还差很远,当戒骄戒躁,继续稳扎稳打!待他日宰了赵安,我必在大汗面前给诸位请功!”
“多谢叶护大人!”
博勒坦和众将一起刚站起身,准备敬义先一杯,一队斥候万分慌张地跑来道:“叶护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两支赵家军不知何时从朔方的榆林方向渡过大河,奇袭了老牛湾和偏头关,还……还得手了!”
“哐当!”
“哐当!”
“哐当!”
……
刹那间,整个大殿之上皆是金樽银樽掉地的声音。
整齐得可怕。
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如丧考妣。
怎么会这样?
土默川对面的朔方一带不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吗?
赵家军何时潜到了那里,并且东渡大河,奇袭了险关要塞?
要知道老牛湾南依偏关县,北岸是清水河县,西邻榆林一带,西窄东宽,尾部圆满,恰似葫芦状,是一处不折不扣的要地。
夺得这里,很容易便能夺取偏关县和清水河县,继而从南侧攻打土默川。
而偏头关东连丫角山,西濒大河,因东仰西伏,故有此名。
它与宁武关、雁门关合称“三关”。
夺得此关是能够危及大同盆地的。
不等他们缓过来,斥候又道:“夺得偏头关的那支赵家军还趁机攻占了偏关县城东八十里处,关河北岸的老营堡……”
“不好!”
一向沉稳的义先忽然一脚踹开案几,大吼道:“地图!速把地图拿来!”
斥候战战兢兢道:“叶护大人,小的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