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阳千户所。
一人穿着红色龙袍,接受众人朝拜。
人数不多,数百而已。
不过每一个都是龙马精神,神采飞扬。
他们三拜九叩,齐声唱和道:“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
那人志得意满地捋了捋胡须,仰天大笑道:“众卿平身!朕谋划十载,不过是要裂土封王,称霸西北罢了。但赵安起势让朕得以借助狂风,一举化龙,登临九五!”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还请诸位随朕一起屠了赵家屯,掀翻铁门堡!待事成之后,你们皆是王侯将相!”
众人欢呼道:“臣等多谢陛下!”
“赵安,你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成就朕吧?若不是你,角王又岂会让朕当皇帝!你们皆说朕是铁公鸡,又可曾见过坐拥天下的铁公鸡?”
王渊缓缓地站起身,甩了下龙袍道:“众卿听令,放鞑子进来!”
兵不在多,而在精。
原本他麾下有数千兵马。
和冒衍王大战时,为了迷惑赵安等人,他带着他们豁命大战。
最终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能用的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都是追随他多年,愿意为他舍生忘死的忠勇之士。
而且打江山根本不需要他们。
有鞑子啊!
此番角王共派来三万鞑子精锐。
其中一万两千余人去了庭州卫,剩下的都来到了悬阳千户所,而且皆要听他指挥。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赵安了。
此番他以重兵端了赵安的老巢,角王再拿下河谷走廊,那么东西呼应,赵安必败。
到时候他独占大靖西北,角王雄霸鞑靼西境,再择机夺取可汗之位。
那么他们俩便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汗。
从此天下不会再有战事,百姓也将安居乐业!
这才是以和为贵的人间正道!
他脱去龙袍,换上棉甲后,一万多鞑子也一马平川地进入悬阳千户所。
随后所有鞑子听他号令,弃马入山,绕道包抄赵家屯。
赵安在两窝山中建有兵器坊和村落,开采玉石,制造蜂窝煤,他早就让人摸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赵安砸重金打通两窝山的南北通道,他也是心生佩服。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他自始至终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东西。
赵安打鞑子的机会是他给的。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也理应由他来坐享其成。
欲取赵家屯,先夺兵器坊。
无论对谁而言,兵器坊都太过重要了。
好在也是在包抄的路上,可以顺手而为。
“快!都跟上!”
在他的带领下,一万多鞑子快速穿行于山中,距离兵器坊是越来越近。
当距离还有两三里,他们隐隐约约听到叮叮咚咚打铁的声音时,王渊急不可耐道:“再快点!穿过这条山谷,再翻过一处山脊,那里便是兵器坊了!”
“咻!”
他话音刚落,一支响箭冲破云霄。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石头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两侧的山坡上滚落。
鞑子们看得瞳孔急缩道:“撤!快撤啊!”
王渊瞠目结舌道:“怎……怎么会有埋伏?后退无路,当继续前行!”
“咣当!”
“咣当!”
“咣当!”
……
然而,随着一阵巨响,他们无论是进,还是退,都被从山上滚落的一块块巨石给彻底封死了。
滚石还在叽里咕噜地往下砸,并且有一些火球夹杂其中。
山谷之中长年累月堆积的枯枝败叶太多了。
一个火球便能造就一片火海。
更别说它们还量大管饱。
一时间,火舌四起,浓烟滚滚。
狭长的山谷仿若一条火龙在狂舞。
它长着血盆大口,正在吞噬一切。
“呃啊!”
“不要!”
“救命!王爷救我!”
“王渊,我们就是变成孤魂野鬼也不会放过你!”
……
一万多鞑子挣扎着,呐喊着,嘶吼着。
但更绝望着。
上砸下烧。
这已经不是什么人间地狱了,而是比十八层地狱都可怕。
他们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为了窜逃而杀人的比比皆是。
许多鞑子不堪折磨,拼了命地想要翻越两侧的石碓。
哪怕翻越过去的都被守株待兔的赵家军立即抹杀,他们还是想翻,只为死得痛快些,不想被砸成肉泥,或者成为那一个个狂奔乱跑,满地打滚的“火人”……
这些年他们随着角王四处征伐,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
可像这种敌人不废一兵一卒,他们却要全军覆没的场面,即便是做噩梦,都从未在他们的梦中出现过。
而且还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死得不明不白。
王爷已经明言了,王渊乃是他的心腹,不可能背叛他。
见王渊如见他!
此行要唯他马首是瞻!
他们也承认,鞑靼五打赵家屯而败北,这种趁着赵安率领大军驰援河谷走廊,绕道包抄赵家屯的打法也是十拿九稳。
王渊的计谋没有问题。
但现在看来,赵安明显提前设了埋伏。
难道是有人走露了风声?
王爷又说王渊心思缜密,不输赵安。
这种事想来不会发生吧?
那是赵安自己察觉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何止多智近妖,简直智谋通神!
王爷还有灭了他的希望吗?
“我等誓死护送陛下离开此地!”
数百死忠自知在劫难逃,但皆是前仆后继地护着王渊翻过了前面的石碓。
“王矮鸡!”
看着滚落而来,随后便被众兵拿下的王渊,杨无咎轻笑道:“本将在此等候多时了!”
王渊抹了把脸上的灰,结果把两只眼都给遮住了,索性闭着眼,不再看这血淋淋的世界道:“说吧,赵安是何时发现的!”
杨无咎笑了笑道:“这些你自去问他吧。本将第一次坐镇统率,便能不废一兵一卒覆灭一万多鞑子,也是多亏他神机妙算!”
“不过这次角王损失的又何止这些兵马?偷袭庭州卫的一万多鞑子想必也被屠戮殆尽了,这些就有三万了!”
“赵公又亲率兵马前去河谷走廊,又怎么可能不将计就计?王渊啊,你坏事做尽,倒也成了我们对付角王最好的诱饵了!”
听着山谷中惨绝人寰的呼喊声,又闻到刺破鼻腔的烧焦味,王渊一阵反胃后,仰天悲吼道:“既生渊,何生安!贼老天,你为何要如此待朕!他不过一杂役,为何总能压朕一头?朕不服!”
“啪!”
王渊抡起神臂弓将他砸翻在地道:“赵公说得果然没错,你所谋甚大,大到想称帝!不过是给鞑靼当儿皇帝,真是恬不知耻!”
“他连这都猜到了……”
尽管被抡得口中喷血,脸肿如猪,赵安压根就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又一次被震惊到了。
这野心只有角王和他的死忠知道啊!
赵安和麾下众将向来瞧不上他,怎会猜到这一层?
这厮该不会未卜先知吧?
“押下去!”
杨无咎抬头看了眼漫山的烟雾,转身望向河谷走廊道:“赵公,末将幸不辱命,接下来看你的了!”
肃州卫一带。
带兵袭扰鞑子多时的赵安抬头看了眼西斜的太阳道:“算算时间,庭州卫和西州卫应该大局已定了!众军听令,立即随我返回铁门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