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国仇家恨为题,还涉及极为敏感的天子之剑……
赵安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鞑子王爷了!
诚如无咎子所言,能够吟诗作赋的统帅都不简单。
此人只怕比冒衍王难对付!
而且话里话外的,他捕捉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一趟没白来。
城墙上,众将一直在眺望呢。
突然听到十万鞑子喊出这东西,皆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城去砍翻他们。
“这狗屁王爷真是欺人太甚,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公爷!”
“冒衍王才死多久,他还敢这么嚣张,咱们索性送他去见冒衍王!”
“此乃文斗,这种做法是直接让公爷满腹才华无法施展啊,着实卑鄙!”
“是啊,这不做也不是,做了更不是!哪有人以此等耻辱赋诗,还让流传百世的?这不是戳自家百姓的脊梁骨,让天下人唾弃吗?”
……
他们愁眉不展,都为赵安捏了一把冷汗。
杨无咎却是笑了笑道:“耻与不耻在乎心,在乎能否警示后人。已往不可追,将来当可期!老夫相信赵公会想到破解之法,拿回天子剑。”
韩阔连忙道:“可那天子剑太烫手,因为您的三个徒弟,咱们已经和齐王结怨,公爷若再握天子剑……”
刁莽冷声道:“这便是角王的居心叵测之处,这诗作也不是,不作也不是;这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老子还真是小瞧他了!”
“还是要拿!”
杨无咎沉声道:“心怀天下者,无所畏惧!有人在制造耻辱,有人在洗刷耻辱,孰是孰非,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何况鞑子的灭国大战将启,急需提振朝野之举,纵观天下,现在也只有赵公能够做到了。”
众将闻言,都是忍不住感慨这确实是位高人。
他不仅是武术大师,兵法大家,还可以当军师啊!
因为他的加入,赵家军又更进一步了。
真好!
角王见赵安迟迟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打趣道:“早就听闻凉国公出口成章,一步一诗,为何今日会花费那么长时间?”
赵安抬头看向他道:“我是在想,该如何彻底让你憎恶自己!”
“哦?那你想到了吗?”
“要不你再让十万鞑子喊个几十遍?”
“还想挣扎一番?本王便成全你!”
角王将手一摆,鞑子们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城中的百姓这回不仅听到了,而且经人分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同样怒火滔天,却又有些绝望。
这是夺命之题啊!
公爷便是文曲星下凡,只怕也不好办。
他们躁动着,惆怅着,等待着。
十万鞑子虽未动,他们感受到的紧迫与威压似是比冒衍王带着大军攻城时还要大。
不过这种关头,他们还是选择相信赵安。
若是最终作不出,那就以武攻伐,夺回天子剑!
铁门堡如今是大靖的荣耀之地,理应由它来洗刷此剑上的耻辱,让其重新成为护国之剑!
足足让麾下大军喊了上百遍后,角王美滋滋地喝了一杯酒道:“看来凉国公和铁门堡所能承受的屈辱更胜当年的老皇帝和京城啊,佩服,佩服!”
赵安也没恼,指了指护城河。
角王皱了下眉头道:“何意?”
“记住你这张丑陋无比的脸!”
赵安说了一句后,冲杨无咎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无咎快速赶来道:“赵公这是要出手了?”
“有劳老先生了。”
赵安向他细说了一会儿。
他是越听越激动,最后斜了一眼角王道:“罢了,终究是老夫高看你了!你在赵公面前,不过一跳梁小丑耳!”
“你!”
“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待会儿好好听着!”
杨无咎回到城中,找来程储和他的学生,迅速将赵安所作诗词誊抄,然后贴满铁门堡。
角王等得太久了,不耐烦道:“赵安,你这是输不起?还要故弄玄虚到什么时候!”
赵安风淡云轻道:“好饭不怕晚,好诗不怕等,你那么喜欢诗词,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都多长时间了!半晌有余!”
“可你并未设定时限!”
“你!”
他正要掀案几,城中忽然有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出:“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永延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鞑子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待听完,角王那抓着案几的双手僵成冰块不说,整个身体也宛如冰雕。
而且当声音再起时,一击便碎。
他失魂落魄地看向赵安。
好巧不巧的是,恰好看到了护城河中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觉得好恶心。
这张面孔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他憎恶到不可自拔。
他让十万大军喊了那么久,又等了那么久。
结果赵安的词作一出,那便是彻头彻尾的绝杀。
而且这种绝杀让他连狡辩的勇气和底气都没有。
原因无他。
写得太好了!
连他这个死对头都觉得是千古绝唱,注定会成为中原人英勇不屈、奋发图强、追求大义的精神印记!
他用耻辱写出了不满主和派苟安的激愤悲郁,更写出了对鞑靼的仇恨和自身的野望。
一字一顿,一锤一声,如裂石崩云般激荡人心。
说句很可笑的话,饶是他听了都觉得大气磅礴,热血沸腾……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鞑子血。
这到底是怎样的心境与才华,才能写出如此佳作!
他这回不服都不行了!
只是铁门堡的将士和百姓每吟诵一遍,他和十万大军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而且疼得钻心,疼得刺骨,又疼得绝望!
从费尽心思的稳赢到无可争议的完败……
他们相当于从苍穹之上跌进了十八层地狱。
还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角王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嘴脸了,也没有任何心思再在这附庸风雅了,竟万分嫌弃地把龙鳞剑和火焰刀都给扔到护城河里道:“本王……愿赌服输!它们就暂时交由你保管!待他日,本王必一并取回,还要擒你做书童,每日为本王吟诗作赋!”
“你难道真打算就这么走了?”
看到他丢下剑和刀,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赵安大声询问。
角王转头威胁道:“怎么,文斗结束了,你还想和本王武斗不成!”
赵安猛地拔出腰刀,金声玉振道:“有何不可?老子不仅要让你们今后再也不敢来,而且要退避百里之外!!!”
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