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无尽的沉默。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面容略显苍白，有了妙善补贴家里，他们这些年干活不卖死力气了，皮肤逐渐变白了一些；此时的他们面容苍白，双眼无神，倒是更显憔悴了。
“爹娘，你们如今跟着我们夫妻过日子，我跟姜红会好好孝敬你们；可是，你们也别把你们的想法强加在我们身上，你们是我爹娘，孝敬你们是应该的。他们只是兄弟，我没有义务孝敬他们，更没义务照顾他们全家。”
江横平每说出一句话，江老太太的心就跟着更沉一分。
江老爷子干脆闭上了眼，心痛有，心寒也有。
倒不是对江横平心寒，而是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淡漠到了这等程度而生出的寒意。
“爹娘，我言尽于此，我有三个儿女，不是一个人；我不可能赌上全家去帮衬他们，兄弟情分在老三算计我们家，算计善善的时候就用尽了。您和娘想没想过，那时候的善善只是一个没出生，尚在娘胎的孩子；老三要是算计成功了，我的善善还有未来吗？”
“不止是善善，我们全家还有未来吗？”
没有。
江老三算计成功，江老爷子一定会彻底偏向老三家的江福宝；包括江老太太在内都会无止尽的偏心，一家三个兄弟住在一起，偏心了一方，就要用到其他两房的资源。
牺牲大房、二房是必然。
江老爷子心心中太清楚，老三的计划成功，他们家过的最难的将会是大房、二房；到那时，别说三个大学生了，他们家能不能出个大学生还是个未知数。
看看现在的江福宝就知道，烂泥扶不上墙。
再看看大房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特别是江妙善；那是真真带飞了一家子人，连带他们老两口都提前享上了清福。
江横平说完回了屋，留下老两口久久回不过神来。
良久。
夜色漆黑。
江老爷子动了动酸痛的腿，一抹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他竟是哭了。
江老太太早已泪流满面。
“我错了，我错了。”
江老爷子侧目去看老妻，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江老太太捂着脸呜呜哭泣，江老爷子看的担忧心慌。
“别哭了，回房吧，在这里哭让老大媳妇听见该怎么想啊！”
江老太太听进去了，捂着嘴哽咽不休，颤颤巍巍跟着老爷子回了房。
一进屋，江老爷子便关上了房门。
一听见关门声，江老太太再也忍不了大声的哭了起来。
“是我错了！”
“当年不该偏心老三家的，我要是不偏心她跟江福宝，老大和老大家的不会做的这么绝情。”
江老爷子坐到她身边，沉沉叹气，“你还不明白吗？老大在意的不是你的偏心，是老三的黑心肝；老大怨恨的是老三不顾兄弟情分算计全家来供养他那个小家，你看看如今，江淮、江海、江妙善三个孙辈儿有多出息，老大就得多后怕。”
“老三的算计要是成了，江淮、江海、江妙善没一个能走出去，他们都会被咱们逼着供养三房和江福宝；老三在意的是这些，不是你的偏心。”
江老太太的哭声逐渐小了下来，哽咽道：“我知道老大孝顺，他不会怨恨我；却会怪我，当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猪油蒙了心一样的偏袒老三和江福宝，现在想起来我也心有余悸。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认！”
“你明白就行，不要多想了，老二老三要是不听劝那就是他们命该如此。”
江老爷子总算下定了决心。
三个儿子年岁一把了，膝下子女也养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他也老了，没能力去管他们了；未来，他们老两口要跟着老大过日子，老二老三要是脑子清醒就知道跟着老大的步伐走，要是脑子糊涂了，那就糊涂着过吧。
老两口躺到床上，江老爷子想通了很快就睡着了，江老太太悔的肠子都青了，哭了大半夜，凌晨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江老爷子先醒，他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老妻，没喊她；独自起身，看老大和老大媳妇那屋还关着，他也没惊动两人，双手一背，顶着寒风出了门。
他去了老二家，敲响老二家的门。
院子里传来粗犷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啊？大冷的天儿。”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江老爷子抬起眼睑，与站在门内的二儿子的眼睛对上。
江老二的惊讶摆在脸上，“爹，您怎么来了？这也太冷了，我大哥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说完，他走出院子探头左看右看，真没看到江横平，他皱了皱眉头。
“爹，大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的？”
“没跟你大哥说。”江老爷子越过他径直走进院子，一路往堂屋走。
江老二亦步亦趋跟随进了堂屋，扶着老爷子坐下，“爹，天寒路滑，您咋能一个人出门呢；下次出门喊上大哥跟你一起啊！”
“没事儿，身子骨硬朗着呢。”江老爷子看了一眼老二家的堂屋，他一年也来不了两回，这一次过来免不得多看两眼；见宽敞的堂屋里陈设还可以，该有的都有，他也就放心了，“我这次过来是跟你说一声，找机会赶紧屯粮，能屯多少屯多少，不要嫌多。”
江老二一顿，憨厚的脸上划过惊疑不定，“爹，您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又要打仗了？”
“想什么呢，让你屯粮就屯，别问那么多。”
江老爷子也不知道原因，但他想到今年的天气反常，明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他不得不重视。
江老二不解地盯着老爷子。
“爹，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要出事儿了？”往年从未见爹这么严肃让他屯粮，看来是真有事儿了。
江老爷子摇摇头，并未多言便走了。
“爹，您等等我，我送您回家。”江老二顾不得细想，赶紧跟上去先把老爷子送回了家。
到了老宅，老爷子踌躇了一下，还是道：“你去跟你三弟说一声，让他赶紧屯粮；别把消息散出去，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们不一定屯得了多少粮食。”
“我知道了，爹，您回屋歇着。”
“知道了，你忙你的。”江老爷子摆摆手回了屋。
江老二转身往老三家走，只走出几步他就脚步一转回了家。
快步回屋把猫冬的妻子拉了起来，“别睡了，赶紧给我些钱，我去买粮食。”
江老二媳妇咋咋呼呼坐起身。
“买粮？买什么粮？好好的买粮干嘛？”
“别多问，家里有多少钱都给我。”江老二皱着眉头瞪着她，“快点啊！”
江老二媳妇倒是不想给，家里攒了十几年的钱，买了粮食，家里要是有个急用咋整？
江老二这会儿心慌意乱，对媳妇儿少了几分耐心，不由提高了音量。
“快点！把钱给我，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他爹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特意来提醒他了，肯定是有事儿要发生了；他不聪明没错，但他听话，特别是他爹的话。
而且，爹跟着大哥过，大哥的三个子女都在外头；消息灵通，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