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竟云下意识要起身,却又硬生生按着自己坐了下来。
瞥见他这个起身动作的江若淳,却是放心地将头往桌角上撞。
直到脚踝剧痛,她整个人都往前跌,重重摔在了地上。
再看江竟云,好端端地坐在原位,正冷眼瞧着她。
江若淳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说这绣衣将军疼极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吗?
她这都要寻死了,他居然还能稳稳坐着?
“兄长!”
江若淳悲愤难言:“我好歹是你嫡亲的妹妹,你竟然连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江竟云淡漠地撩起眼皮:“你这不是没死么?”
江若淳气结:“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等我死了,我要到地府里和父亲母亲告状,是你这个做亲哥哥的逼死了我!”
江竟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若淳狠狠心,就要往尖锐的桌角上撞,可快要撞到时她又停下,觉得丢脸,索性趴在地上大哭。
一边哭一边骂。
江竟云在她凄厉的哭声坐得稳稳当当。
江若淳哭累了,余光瞥见江竟云还坐着,不禁有些崩溃。
江竟云看也不看她,只问:“是谁派你来的?”
江若淳心头一跳,结结巴巴地回:“兄长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还能是谁派我来的?不是兄长来寻的我吗?”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说越气愤,江若淳从地上爬起来,瞪着江竟云。
“你怀疑我?”
江竟云淡淡地看着她:“我想你远在宁州,并不知道我这些年的为人处世是何风格。”
“你不说,我有的是法子来治你,我劝你趁现在我还念着兄妹情分,与我实话实说,不然。”
年轻的绣衣将军勾了勾唇,那张清俊如仙的面容上便呈现出十足十的凛冽。
“你不会想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江若淳确信,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沸腾不止的杀意。
恐惧袭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不、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亲妹妹!”
江竟云笑了:“是吗?”
“你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吗?”
虽然知道现在的江竟云不可能知道,可江若淳还是忍不住心虚:“当然!”
“是你亲自认的我,兄长,也是你说,我这张脸像极了早已离世的母亲,你……”
没等她将话说完,江竟云直接起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江若淳听到了外头上锁的声音。
她松下一口气,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想起江竟云方才的神色,又忍不住心头发寒。
早知道、早知道这差事这么不好当,她就不接了!
什么能做大户人家的小姐衣食无忧一辈子,那绣衣将军的妹妹是这么好当的吗?
还有那个羲和郡主。
虽然是国公府千金,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可她到底是在青楼里长大的呀!
这绣衣将军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非就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连她这个“亲妹妹”竟然也没法子撼动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两口子也是绝了。
这哪里像是对亲妹妹和未来小姑子的方式?
分明就是拿她当犯人来整!
“她不是若淳。”
郡主府里,江竟云倚在盈珠闺房的窗边,轻声道:“虽然她眉眼间确实很像我母亲,可我知道她不是我妹妹。”
他将方才江若淳的反应说了,沉吟一瞬又道:“我已经派人再去宁州查了,四殿下和景王那里,我也有叫人看着。”
盈珠裹着斗篷,有些无奈:“进来吧?”
“外头风大,眼看着要下雪了,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了,别再将寒气过了你。”
江竟云隔着窗户缝,笑意清浅:“我只是来与你说说话,说完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盈珠倒了杯热茶,将窗户拉开递过去:“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寒气一吹我就要倒下了?”
江竟云接了茶,看清她眉眼间的关切,只觉得茶还没喝,心就已经暖了。
“我找人算了日子,来年九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他有些远了。”
远的何止是日子。
他从他家到郡主府来,最快也要半刻钟,一路行来寒气满身不说,盈珠房里的灯也早早熄了。
要不是她耳力好,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他原本是想原路返回,不打扰她的。
盈珠又将添过炭的暖炉塞进他怀里,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因为你喜欢我,你想快些与我成亲,快些与我在一起。”
说这话的人没脸红,倒是江竟云愣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地羞红了。
于是盈珠心情更好了。
从前无论是在藏春阁里,还是在谢怀英的后院,对待男人,她学的总是乖巧柔顺。
她要低下身子去仰慕那些男人们,要承受着他们的羞辱和调戏,被迫做出羞涩的回应。
但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习惯低头的人。
她发觉自重生以后,她变得越来越大胆,她成为了那个主动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在江竟云面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因为她知道他会永远包容她,爱慕着她。
就比如此刻。
她说了那句话之后,在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绣衣将军江竟云,竟然有些无措慌乱地移开目光,然后又难掩欢欣喜悦地看着她。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眸光清亮,在这寂冷的冬夜里好似寒星闪烁。
“我已经买下了郡主府隔壁的宅子。”
他说:“不日就要重新修建动工了,日后我们成亲了,你也无须搬到我那里去,我……”
盈珠立刻道:“我房间的床不太大,睡我一个人足以,但两个人有点小。”
江竟云想也不想:“床我也叫人再打了,用的是紫檀木。”
“那到时候,就欢迎江大人啦。”
盈珠笑眼弯弯,江竟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不过。”
盈珠眉头一皱,江竟云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只听她道:“到时候我不去你的府邸,反而是你来我这里,外头的人说是你入赘的可怎么办呀?”
“让他们去说,我心甘情愿。”
他深深地望着窗边的素裳少女,好似要将她的眉眼都刻进脑海里似的。
“外头的人说一千道一万,也抵不过你开心最重要。”